尉迟蒹没有闲情去管叶添，自从弟弟死后，她越发迫切想要对付太子。
所以幽庭的课业一结束，已是黄昏时分，尉迟蒹便到刑部衙署外头，等着韩斯年。
与其他成群结队说说笑笑的刑部官员不同，韩斯年总是一个人。他肃着脸，独自从大门出来。
“紫苏？”韩斯年见着暮光中的尉迟蒹，眼角眉梢才稍稍舒展开来。
“韩斯年，我有话要同你说，”尉迟蒹上前一步，道。
“我也有话要同你说，”韩斯年望了望灰暗的天，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却因着没有漆黑的天幕做背景，便显不出熠熠光华来。
地上的茶楼酒肆热闹起来了，门前万盏华灯从康宁街的这一头，如花绽放，一直蔓延到街道尽头。
韩斯年突然问道：“我们不坐马车，走一走罢？”
“也好，”尉迟蒹便同韩斯年在街道上走着。
远处飘来一阵糯米团子的香气，和一阵阵叫卖声。走入人群中，闻着烟火气，尉迟蒹蕴着戾气的眉眼才舒展了一些。
韩斯年道：“我已经查到了江桓的身世，他家住柳州，幼年时乞讨入了京都，的确有一孪生兄弟。”
尉迟蒹猛地一惊，才刚松了的眉头立时便又蹙紧了，“也就是说，当初我见到的那个，在城门外意图刺杀宋毅的人便是江桓的兄长？”
“若他真如你所说，与江桓一模一样，那便很可能是。”
尉迟蒹缓缓走着，她记得当初刺杀宋毅的人故意留下了五皇子的腰牌，不用想也知道那应当是太子手下的暗卫，若这人是太子的暗卫，那他的弟弟江桓便不是入了幽庭之后才归入了太子麾下，而是在更久之前，便认识太子，也许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就为了安插在幽庭。
太子的野心居然早在这么多年以前便已经生根了么？
其实韩斯年得知此消息时，同样惊诧。
太子万事以社稷为先，也顺着皇帝的意思，对叶家诸般约束，这就是以前韩斯年对太子的印象，后来尉迟家的案子查出来，他才知道原来那都是太子的面具，真正的他，其实为了权力，残害忠良，而如今韩斯年才知道，太子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开始筹谋，难怪尉迟一案，他骗过了所有人。
这个人的心机，实在深沉得可怕！
“但是这一切不过是猜测，而且，难以证实，”韩斯年道。
尉迟蒹轻笑一声，道：“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让皇上感受到太子的野心，他便会忌惮，便会一点一点收回交给他的权力。”
韩斯年脚步一顿，好似想到了什么，对尉迟蒹道：“我或有一法子。”
尉迟蒹拧了拧眉。
韩斯年附在尉迟蒹耳边，轻轻说着。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郭，让尉迟蒹痒痒的，直痒到心里去。待到听完韩斯年的计划，尉迟蒹的脸已经红了，她抬起眼来，望着韩斯年，道：“如此，真的可以么？”
韩斯年看着尉迟蒹粉粉嫩嫩的小脸，还有她那因动情而水汪汪的双眼，一时竟怔愣了。他赶忙别过头去，道：“或许可以。”
而后两人便又这般走了一段，都羞得再不说话了。
今夜的月色极美，此前的二十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美的月亮。
不知不觉便到了江府门前，韩斯年目送她入了府门，尉迟蒹在门口回望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便进去了……
次日，天朗气清，秋风送爽。
韩斯年将幽庭众人带到操练场上，分成了两组，尉迟蒹与白柳等五人在一组，而江桓与宋昭等五人在一组。
韩斯年站在中间，高声道：“这些日子，诸位进步不少，但也不过纸上谈兵，所以今日，”韩斯年指了指东西两侧的队伍，继续道：“今日便让你们做一回真正的将军。”
尉迟蒹望向东边，一轮红日高悬，照亮了沙地上那一排排年轻的面庞。她大略一数，这方阵应当有七八百人。
身旁的夏易夏觞两个问白柳道：“该不会是准备让咱们带领这些士兵作战吧？”他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白柳还未回答，便听韩斯年道：“先各自去换一身盔甲，每组再推选出主帅！”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而后便随着乔穆青去了兵部的更衣室。
乔穆青给每人分发了一件银甲，尉迟蒹穿上了，又随手捡了一支银枪比划了两下。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摩挲着前胸缀连着的鱼鳞状的甲片，不禁热泪盈眶。
虽然这盔甲里装着的是另一个身体，比原来的自己要娇小许多，但是这身体里藏着的灵魂，历经磨难，比当初的尉迟蒹更适合这一身盔甲了！
她散了发髻，用一根青色发带高束起来，右手托着头盔，走出了更衣室。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虽然她身材娇小，但穿上这一身甲胄，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别扭，反倒别有一番风姿，就好像她天生就该穿着这身盔甲那般。
韩斯年转过了头，便看见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叶添，不由眉头一蹙，道：“待会儿会由罗真副将为大家介绍规则，请听罗副将指挥！”
韩斯年说完，便离去了，由罗真上前顶上。
罗真背着手过来，首先便打量了一眼叶添。叶添也看着他，想起当初在韩府的那次蹴鞠大赛，他赢了程非罗真等人，便不安得错开了目光。
尉迟蒹则是想笑得紧，在她的记忆中，罗真总是朝自己半跪着，禀报这禀报那，没想到如今换了个位置，他在上，自己在下。
真是世事难料啊！
罗真这便开始向众人介绍规则：“东西两方各八百步兵，每组各站一方，一攻一守。士兵之间，不得伤人，以拿下对方头盔为胜，输者出列，直至一方再没有士兵为止。”
“现在……请选出主帅！”罗真命令道。
尉迟蒹和白柳对望一眼，白柳一只腿已经迈了出去，尉迟蒹却是将他一拉，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可否让给我。”
还不及白柳说话，身后的夏易夏觞两人便颇有些生气道：“你一个女子，为副将尚且勉强，还想做主帅？”
带八百人而已，在尉迟蒹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玩闹，她并没有多想做这个主帅，只是……她望了一眼对面推举出的主帅江桓，想起昨夜韩斯年告诉她的那个计划，她终究对白柳道：“能不能让我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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