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冉娜不说话了,仿佛刚醒过来。
冉娜:我们的母亲在哪里?
父亲:我不知道。现在不知道。
冉娜:拜访小学教师以后就不见了。
父亲迟疑地说:自那以后,她再不想知道任何事。她说欧内斯托迟早会离开我们。她,她说她宁可死去。
父亲流泪。
父亲: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冉娜:像她一样。欧内斯托只能这样做。
沉默。父亲流泪。冉娜瞧着欧内斯托从棚屋出来后会走的那条路。
父亲:他和你谈过这事吗?
冉娜:没有。他不知道。
父亲:你替他知道。
冉娜:是的。欧内斯托会抛下我们。他会抛下一切。
父亲避免看孩子。
父亲:你呢,即使他抛下你,他也不会离开你,他不会离开你……
冉娜:我不知道。有些事没法说。
沉默。
父亲:你也茫然?
冉娜突然又哭又笑。她喊叫。
冉娜喊道:你什么都不明白还是怎么回事?对于我这是幸福……可怕的……疯狂的幸福。
父亲发出含混的叫声。
父亲:甚至你会为此而死……如果不跟他走?
冉娜:甚至这样……这是幸福。
父亲骇然地跑掉了,免得再听她讲。冉娜这时为欧内斯托的幸福抽泣,并低声呼唤他。
围绕着冉娜和欧内斯托的幸福,家里出现了某些混乱。父亲冷落了母亲和孩子们。他去市中心的咖啡馆里流泪。他也逃进棚屋流泪,还走进高速公路沿线的矮树丛中躺下哭泣。
冉娜去丛林找他。他哭着睡过去了。
冉娜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于是父亲醒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向冉娜道歉。他对她说他很难受就像他年轻时有几次因母亲而难受一样。他还说别太在意他的痛苦,它会过去的,就像母亲曾经带给他的痛苦一样。
父亲肯定去了市中心,他有几分醉。他瞧着冉娜,惊恐的样子如同当她竭尽全力向他承认自己可怕的幸福的那一刻。他的神气仿佛是因看她而会死去。他在她身上所看到的是除他以外任何人所看不到的——她的童年的死亡,她不知道自己在服丧,可怕地自命不凡地服丧。
你像你母亲一样野,父亲说,和她一样。
冉娜微笑。
风停了。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少了。路灯灯光在黑色的水泥滩上空固定不动。冉娜瞧着灯光。
接着,父亲闭上眼,低声说出一个女人的名字:
“汉卡·利索夫斯卡雅。”
冉娜也抬起了头,突然被父亲身上所显露的那个陌生男人吓呆了。她将手从父亲手上挪开。他没有动,继续说:
“你像汉卡·利索夫斯卡雅一样漂亮,一样野。”
冉娜喊了起来:
“她是谁?”
“你的母亲,那时她二十岁。”
冉娜头一次说出母亲的名字,然后怀着对生活的热情和父亲一同流泪。
这是在厨房里。樱桃树在屋外。欧内斯托在窗口。盛夏的光线很稳定。母亲朝屋外看。欧内斯托来到母亲面前坐了下来。
母亲:小学教师来过了,他说想和你谈谈。
欧内斯托没有回答。
母亲:他说他考虑过……说你提出的想法站不住脚。
欧内斯托:我提出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有提出……
母亲:你今天在生气,欧内斯托。
欧内斯托:有一点点。
母亲:还是因为天主?
欧内斯托:是的。
沉默。
母亲:小学教师说如果所有的孩子都离开学校,他就只好卷铺盖走了。
欧内斯托: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离开了学校。离开学校的是我。
母亲:你也生我的气,弗拉基米尔。
欧内斯托:是的,也生你的气。
沉默。欧内斯托显得深不可测的温和。
欧内斯托:我不是对你才这样说。你愿意怎样烦我都行,怎样痴呆都行。(片刻)我刚才是随便说的。
沉默。
母亲:你为什么这样爱我呢,欧内斯托,最终会使我反感。
沉默。他们相互看着。
欧内斯托:我不清楚。也许因为我太了解你……不能将你与任何人相比。你比所有的人都好。
母亲:比冉娜好?
欧内斯托:不差上下。你说这话以前我还不知道呢。
母亲:我不是完全清白的,欧内斯托,你别弄错了。
欧内斯托:这我也知道。你也不善良。
母亲:是的。我也得告诉你。我一直不在乎什么品德。你原先就知道……?我要的是物质财富。
欧内斯托和母亲笑得流泪。
欧内斯托:一辆好自行车?是吧?
母亲:对。好自行车,然后更好。好冰箱,好取暖器。然后是钱。但我一无所有。我这一辈子,只有你是我喜欢的,欧内斯托。
欧内斯托:以前我总想等我长大了我就给你所有这些物质财富。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人们是追不上父母的。
沉默。
母亲:我对生活没有多大兴趣……从来就没有真正感兴趣……这你也知道吗,欧内斯蒂诺?
欧内斯托:对于你这种情形,我一直知道点,是的……
沉默。
欧内斯托:很遗憾,妈妈。当我们能给父母点东西时,他们已经太老了,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所以人们的关系总是滞后的。我想告诉你,妈妈,我特意要快快长大,好减少你我之间的差距,可这没有用……
母亲瞧着欧内斯托这个疯孩子。
母亲:你的确又高又大,欧内斯蒂诺……
欧内斯托:如果我愿意,人们可以把我看作是读了四十年哲学的孩子。我要是愿意,可以以此谋生。不应该再害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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