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当烧红的木炭在咽喉肆虐，豫让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刀剑砍上□□的痛苦，竟那么不值一提。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难得下山，荀莹看看手中挎着的篮子快堆不下了，才满意地地点点头，乐得卖菜的摊贩合不拢嘴。
“这么多，豫让怎么吃得完？”赵钰苦笑道。
“谁让小季早就说了豫郎这几日回来，害得我整天想着该煮些什么。”
见女儿一脸无辜地找借口掩饰，赵钰没了辙般叹道：“你啊，到何时才能学会勤俭持家？”
“娘——，您又取笑……”
“两位夫人……行行好吧……”
背后响起低不可闻的乞求声，似锈迹斑斑的铜制门闩摩擦时发出的嘶鸣，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荀莹吃了一惊，转身看去，才知最可怖的并不是那人的声音，强烈的恐惧之下忘了怎么开口，手腕一软，菜篮落在地上，撒了一地，摔破几只鸡蛋。
“莹儿，没事吧？”
一把拉过女儿，赵钰急切地关心道。
“没……没事，他……的脸……”
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荀莹结结巴巴道。
“别怕，我来教训教训这丑鬼！”
方才得了好处的菜贩子耐不住性子要打抱不平，抄起地摊边的木棒跳出来便往那乞丐身上抽，嘴里还骂骂咧咧：“居然敢在大爷的地盘撒野，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被打的乞丐只缩成一团护着脑袋，也不开口求饶。
或许求饶了，也没人听见。
周围不久站了不少看热闹的，有帮忙叫好的，有劝手下留情的，唧唧喳喳哄作一团，唯独无人站出来制止。
赵钰窥见那乞丐看不出本色的破烂衣衫上渐渐映出深红，担心要出人命，上前道：“这位小哥，出口气就算了，别闹出什么事来。”
那菜贩子一听有理，自觉做得有些过分，只是在兴头上停下不太甘心，又狠狠给了一棍，愤愤道：“看在这位夫人的份上饶了你，下次再让大爷我见到这张脸，别想活命。”
众人见好戏结束，也渐渐散去。不一会，只留下赵钰母女和躺在地上的乞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娘，他好可怜。”
荀莹躲在母亲身后不敢上前，看着伤痕累累的乞丐，似乎已奄奄一息，想到此事皆因自己而起，心中不免内疚。
“嗯。”
拍拍女儿仍不住颤抖的手，赵钰应了声。蹲下身将散落的东西捡回篮子，又包了两只馒头，递过去。
“给。”
乞丐轻轻咳了几声，嘶哑破碎的语声再次响起：“谢谢……谢谢夫人……好心有好报。”却没有伸手来接，抬首看了眼赵钰，又忍不住咳嗽。
“不……不客气。”
只那一眼的瞬间，赵钰怔了怔，似曾相识的感觉袭过，又仔细打量对方一番，终于松了口气。一定是错觉，肮脏的乞丐罢了，怎么可能？
放下馒头，起身牵了女儿的手，道：“走吧，说不准豫让已经在山上等着我们。”
荀莹立时兴高采烈起来，笑道：“娘，我们走快些。”
“这孩子，娘年纪大了走不快，你慢些……”
直到看不见那两行背影，原先一动不动的乞丐才伸手拾起馒头，放在怀中，撑着地慢慢爬起，步履蹒跚地拐过街角，低头查看伤势，索性莽夫的气力虽大也不过是些皮外伤。深深吐了口气，轻声自语道：“连她们都……认不出……是时候……启程了。”
事隔两年，再次踏上北行的路，几许感慨，几许寂寞。
那时，一骑快马飞驰而去，心之所系即在彼方；而今，一身落魄且行且乞，心已化为身后黄土。
的确，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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