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收到智开命人捎来的密函,已是年关之后。
以为又是劝诫回营的老套说辞,许是被禄疵、智国逼急了,才屡屡使用这招。碾开封蜡,例行公事地粗略过目,也算有个交代。
映入眼中只得六字——主公病笃,速归。
果然不是荀瑶的字迹!
震惊之余不忘查看竹筒边缘的蜡泪有无覆盖的痕迹。
“这封密函真的未曾离深?”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再次确认。
“智开大夫临行嘱咐事关重大,须千万小心,属下便将密函揣在怀里,连夜快马加鞭赶来,确实未离开一步。”
“……退下吧。”
勉强挤出话来,心中已乱作一团。
随侍在侧的小季见状靠近几案,悄悄瞥了眼,顿时大惊失色。
“公……公子,这……”
“……去晋阳。”
“……”
小季愣愣地杵在一旁还未反应过来。
“事不宜迟,快,准备一骑良驹,我这就走!”
“是,可这里的政务……”
“交给你。”
“小季决不辜负公子所托。”
嘴里许下诺言,心中却惴惴不安,这一去,不知会有何变故,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不敢耽误时间,半柱香的功夫,小季已牵来骏马,递上包袱,临别之际才依依不舍道:“公子,小季等着下回与您共赏‘韶乐’呢。”
“一定。”
回首看向自己,满面忧色的脸庞舒展开,幻作春日的微笑,随即一跃上马,绝尘而去。
男人间的约定,不会轻言背弃。除非……
马,在军营外急急收蹄,踉跄几步终于不支倒在地上,挣扎着,口吐白沫。
为了主人,它也是豁出了性命的。
豫让心下触动,对前来相迎的士兵吩咐道:
“好生照料,记得多喂些上好的饲料,水要干净的,绝不能让它死了。”
“诺。”
士兵见到来人,微微一愣,惊喜溢于言表,应和着跑去牵马。
豫让隐隐觉着古怪,也不容细想,疾步走向主帅大帐,制止了本欲通传的侍卫,忐忑着,不知其中是怎样一副光景。深深吸了口气,微颤着手撩起围帘,蹑脚走入。抬眼见到本该性命垂危之人正斜倚在厚实的床榻上,宜然自得。岁余露宿野外的生活虽也添上几分倦意,却无论如何瞧不出丝毫病入膏肓的征象。
“你终于回来了。”
待回过神,荀瑶已来到跟前,依然温润的语声,温柔的笑容,分明可见眼眸中溢出的喜色,仿佛正在迎接久未归乡的故人。
好一阵,豫让才理清了思绪,俯身跪拜道:“臣豫让,参见主公。”
“快快请起。”
“不,臣请主公治智开大夫渎职之罪。”
“叔父素来忠心,行事也不偏差,不知何罪之有?”
大喜之下,荀瑶闻言不解道。
“智开矫造密令,假传主公病重,论罪当斩!”
豫让不知此刻的怒火从何而来,眼见他安然无恙不是该高兴吗?却为何忍不住迁怒他人。
“原来说的是这事,全是我的意思,与叔父无关。”
语声中显然轻松不少。
“但信中的字迹……”
强压下被蒙骗的羞辱,豫让仍希望事实并不非如此,却听那人轻笑道:
“难得试着用左手练笔,果然连你也辨认不出。一场误会而已,爱卿还是坐下说话。”
“一场误会……”
那么自己十几个时辰马不停蹄,忧心如焚地赶来所为何事!
“主公想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恕属下尚有要事在身,无暇奉陪。”
言罢,霍然起身,顾不得身体的疲惫,拱手就要辞去。
“若不出此下策,你还会回来吗?”
背后传来的语声幽幽透着无奈与寂寞,留下即将离去的身影。
“烽火戏诸侯?说的好。可我荀瑶的国士,由始至终,只得你一人。除了你,还有何人值得我这么做。”
不是不感动的,为了自己,他费尽心机,放下尊贵。只是……
回过身,豫让故作平静道:
“主公令臣回营,莫非为了晋阳的战事?”
并非不愿相信,只可惜漫长的等待早已将仅存的信念消磨殆尽。
“……”眼见荀瑶脸色一白,下一刻却敛容颔首道,“三军不能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秦、楚两国的虎视眈眈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内忧外患……”
阖了阖眼,豫让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自当为主公分忧。”
这一步之遥,你始终无法放下。
“这样,我便放心了。”
“臣就此告退。”
“且慢。”
豫让不免疑惑地看去,又见对方踌躇片刻,才道:“前些日子冻得很,一直闷在营内。难得天气有些回暖,不如明日结伴出去,四处逛逛,可好?”
说完这话,荀瑶悄然移开视线,平日锐利的眼眸中竟透出一丝失措。
“臣遵命。”
有什么即将破茧而出。
心中翻腾不息着期待,更害怕随之而来的仍然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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