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提示
傣族人有这样的习俗：男子一生中或在未成年之前都要出家一次，在寺庙中过一段时间的僧侣生活。而大部分的人家，都是让孩子在十几岁时就出家了——这就是“小沙弥”，也就是“小和尚”。
小沙弥，跟我们这些普通的男孩子有哪些相同？又有哪些区别？相信你们一定很感兴趣。来吧，跟着作者的笔，走进西双版纳，我们去认识这一群身穿红色袈裟，到处走动的，可爱的小沙弥。
小沙弥
出家，并非始于佛教，古印度早已有这种风尚。佛教只是强化了这种风尚，并形成了一整套的做法与规矩罢了。
出家时先要削须，还要剃发，并从此之后不得留发（中国的僧人不守这个规矩，出家时，须倒是剃的，但后面便可复留）。有些民族，出家与不出家是自由的，并不强迫，也不成为制度。而有些民族，则强调凡人都必须出家。当然，日后你可以还俗。有些民族，又分成许多派别，这些派别有的认同在家与出家的自由，而有的则坚决认为，出家是一种制度，比如藏传佛教中的格鲁派。中国傣族对出家制度是认同的，但却有着自己的方式：男子一生中或在未成年之前都要出家一次，到寺庙中过一段时间的僧侣生活，时间长短由人，或三个月，或一年半载，或十年几十年，或永在寺庙为僧，而大部分人家，都是让孩子在十几岁时就出家。
于是，我们眼前就有了这位小沙弥。
去云南西双版纳傣族人居住的地方观光，其中一大景观便是身着红色袈裟到处走动的可爱的小沙弥。
出家是为寻求解脱而修行。这些尚在顽皮中，且又对人生、人世尚未有足够认识的孩子，大概是很难抱了如此目的的。但他们的基本课程，并非因为他们是孩子而有所改变。他们必须接受佛教教育。他们要知道“不杀生、不偷盗、不淫、不妄语、不饮酒、不涂饰香、不视听歌舞、不坐高广大床、不非时食、不蓄金银财宝”等十戒，还要知道其他许多佛教的故事与道理。这些道理既是简单的，又是深奥的。他们也许懂得了，也许没有完全懂得。但“弃恶从善”、“慈悲为怀”的基本思想，还是领会了。“从娃娃抓起”，这实在是贯彻佛教思想的得力措施（缅甸、泰国也这么做）。幼学如漆，佛教的精义，就在他们的头脑尚未装满尘世俗事俗念之时，就已植入了。他们中的一些，也许从此再不还俗而成为永远的僧人，也许在几个月的集体生活之后，依然回到从前那种无忧无虑、打打闹闹的生活，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些精义都如同烙印一样，已打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它们在记忆的苍茫中，如暗夜的星火，指示着他们思想的纬度与行为的方向。他们会对不洁的念头有所约束，对不善的行为有所抵制，并会在小小的，依然还很孩子气的积德行善这行为中得到心灵的升华与道德自我完善时所具有的快乐。等他们渐渐长大，他们必经人生的磨难。这个世界也定会向他们逐步翻转出诸多丑恶。这些时刻，早在童年就记忆下的那些佛教精神，便会帮助他们来抵御邪恶，成为他们的力量。便会帮助他们来坚定信念，在清贫、危机、遭难等一切不幸的境遇中，维持生存的勇气，并获得价值上的肯定，从而义无反顾地走向更加艰险的前程。也许有堕落的，但，如果没有这些童年的记忆，他们可能早已堕落，而堕落之后，这些记忆还会在黑暗之中顽强闪烁，从而使他们获得拯救。
而我以为，最可看重的，倒不是出家之后将要受到的教育，而在出家这一仪式本身。人们一般不注意仪式本身的力量。其实，仪式本身的价值，丝毫不亚于那些内容。比如日本的成人节仪式。我在日本讲学期间，亲眼目睹了这个节日。那一天，到了年龄的女孩们穿上了美丽的和服，在仪式中完成了与少年时代的告别。天空下，我看到她们在小巷，在水边，或与母亲同行，或与三两个同样漂亮的女孩儿结伴而行，便会驻足转首静静望着她们。我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喜悦，一种庄严，一种青春而成熟的气息。那时，我真惊喜一种仪式的力量：它居然能在片刻的时间里改变了一个人。我还想起了我的十岁生日。十岁之前，我一直留着一根小辫子。十岁生日的前两天，家里的大人就开始忙碌，准备着我的生日那天将要举行的剪辫仪式。这天，我的外祖父穿着一身整洁的衣服来到我家。大约上午十点钟的光阴，我安静地坐到了一张小椅子上，家人以及左邻右舍的人，都围着我。过不一会儿，人群让开一条道，让外公走了进来。我外公的形象我永远记得：头顶已经没有一根头发，只是四周还留着稀疏的白发，而胡须却长而茂盛；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已经驼背，依然还是显得很高大。如今，这种慈祥肃穆的形象已经不多了。他在我身后的一张大椅上坐下。这时，有人用盘子托了一把剪子递到了外公面前。他一手拿了剪子，一手托起我的小辫子，慢慢地将它剪下。不久，我就看到盘子里有一根乌黑闪亮的小辫子。外公的一只大手在我的头顶抚摸了几下，又轻轻拍了几下。一个仪式做完了。人走尽时，我走到了室外，看见大人和小孩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而我再看这世界上的一切时，觉得它们似乎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刚剪去辫子，走在清风里，头皮有点儿凉。我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丢失在了往日的岁月里，我已成了另一个人。那天，我整整一天很安静，没再胡乱地玩闹。仪式真是神奇。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孩子被送进寺庙，剃光了头，穿起一身袈裟，成为沙弥的时候，他们会在这仪式中得到多么大的改变。你看这双眉紧锁、额上微皱细纹、目光晶晶的小沙弥，在他身上已增添了多少新质？我敢打赌，他在这仪式之前，他的目光、他的表情，甚至是他的姿态，绝非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仪式会使人感觉到将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发生，将会使人一下变得认真起来。它的庄严气氛，会使人得到净化，并沉入崇高的情感之流。
读与思
曹文轩在文中强调了一个观点：“而我以为，最可看重的，倒不是出家之后将要受到的教育，而在出家这一仪式本身。”你赞同曹老师的观点吗？细读文章，思考：小沙弥出家后受到的教育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出家这一“仪式”又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改变？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呢？曹老师还通过日本的成人节、自己的十岁生日两个例子，告诉我们，有的仪式是奇妙的、神圣的。你有没有经历过一次特殊的仪式，让你自己的成长节律发生微妙又喜悦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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