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了一肚子四星级的棒碴粥、煎鸡蛋、低热量意粉（就是几乎没有奶酪的那种）之后，QQ志得意满地回到房间，在国产内裤外面套上了CK秋衣裤、华伦天奴衬衣（在美国切尔西摩尔买的，带镀金领钉、袖钉的那种）、扎上阿玛尼领带和配套领带夹、一身BOSS套装、再踏上沙驰漆面皮鞋，连他自己都觉得确实在芸芸众生中卓尔不凡。
七点半，QQ准时等到了盛煜，一起钻进了李颖借来的君威，在由于没有出租车而显得格外畅通的马路上驶往中能东北集团的总部大楼。对盛煜一路忧心忡忡的唠叨一概充耳不闻，QQ透过雷朋太阳镜的眼睛看到的天格外蓝，李颖的话格外刺耳：“黄总，你这电脑包是IBM原装的吗？怎么看着像人造革的？”
为了显示大公司的严谨守时，QQ他们在中能大厦旁边闲逛了二十分钟，才在八点半准时走进去。九点整，海洪以少有的客气将他们一直送出总部大门。半个小时，还真是走过场的标准时间，但是QQ和盛煜都是一头雾水：大老远把我们叫来，却有没有谈任何项目细节，只是问了几句诸如“采用何种架构、选用什么服务器”等技术方案摘要中就有的内容，就结束了。对于下一步安排也只是含糊其词说很快！即使是走过场，也应该对他们的方案有个定性的说法呀。
两个人坐在盛煜的房间里闲聊，越聊越觉得不妙：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东北集团的除外！演义、评书中那些不管替天行道的没出息的山贼，笃信的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到了海洪这辈，更变本加厉“此山大家开、此树大家载，我守路中央、专收买路财！”作为东北集团有名的铁笊篱，但凡过手的项目海洪必扒一层皮。大名鼎鼎的泰富集团，稳坐全国IT业三甲，号称技术、回扣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当年刚从东北起家时却被他害了一把，差点儿破产，集团柳总每每强调两手抓时，都会讲述这段往事，但时至今日，泰福的生意遍及中国30个省，惟独在老家没有一分钱收入，当然也没有一分钱投资——因为“投资环境太差，集团主动退出”；就是由于这个海洪的威名，如今就连和中能公司合作了十年以上的IT公司都绕着东北集团，敬而远之，现在敢和他们打交道的也就只有象EPG这么几家跨国公司了。什么叫当局者迷呢？个中原因地球人全知道，唯独中能总部的人不明白。经不住威逼利诱，盛煜坦白交代过：东北集团成为国内IT企业禁飞区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有海洪海黑天一夫当关！但是王宏勋打死也不信，“就这么个后脚跟大的东西能挡得住你们这些人精？就没人去找他们范老板？！”
“真是，你不是号称和范老板一起蹲街边吃烤串的交情吗，怎么就办不了他！”QQ早就对这个问题好奇了，只是老盛不说，他也不会特意问，这一问就是露怯，轻了是对客户不知底，重了就是不懂国企那些事儿。
“和范老板关系比我铁的有的是，犯不上！”老盛点了棵烟，把头仰在椅背上，懒懒地说，“求人一次是有成本的，批点儿煤，少说赚1000万，本钱都不用，一天就纂手里了！就老哥我卖点儿液压支柱，也有几百万的赚头。你说就这信息口儿这点儿破项目能进几个钱！可不也就配和海洪这路货打交道吗！”
老盛又吸了口烟，口气中越发失神，已经近乎呓语：“你还别不服，这些项目，你们这些洋鬼子能挣大钱，我们连你们一成都拿不到！这次要不是和你们绑在一起，打死我也不沾这块儿臭肉。就说这个海大人，该拿一块勒两块，咱们这些人多半儿被他害过，他们公司里面也没人说他好！他怎么就活到今天呢？我告诉你，首先一点，他这块肉太瘦！集团职能部门领导，他也就比老干部办公室主任强点儿，没人惦记这位子就没道理弄他；还是因为这地方瘦，在这刨食儿的也没什么真神，吃了亏也只有忍了；而且这东西一向吃独食儿，所以不管谁出事也牵不到他！你说咱们怎么这么命苦，成天和这帮王八盖子打交道。”
“不对不对！你说咱们这捆人成天不就和各个公司的总工、副总工、信息中心主任之类的打交道吗？”QQ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那是一百个不服，“见过的、听说过的，还少吗，怎么就这个王八蛋这么出类拔萃！”
“少林寺山门前有个放生池，放了一池子王八，唯独有一个长得比和尚还大，知道为什么吗？”盛煜同志经常能够说出几句可以传世的箴言警句，“这叫概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池子深了难免出个大王八！”
老盛这种发自内心的颓废具有甲型H1N1般的感染力，QQ的惶恐焦躁逐渐平复：“天下乌鸦一般黑！别觉得就咱们这行混蛋多。上次在‘沸腾鱼乡’遇上的那个王均，还记得吧？人家老板是经济法响当当的专家，怎么样，比这个海某人还恶！他们圈子里比咱这儿脏多了！前两年朔州一帮社会大哥整一个刑警队长，X法大的魏老当嘉宾，在一个电视访谈节目直接就给人定了个刑讯逼供，小警察马上脱官衣儿！多少钱？10万，你以为他们值多少？也就是个顶级鸡的价儿！是是是，太不重视知识分子了，据说还提供了几天美女服务。你管人家用不用伟哥呢！”
就在正常的商务讨论逐渐演变成商界八卦时，盛煜的手机响了。这是一个比他们预想的最坏的结果还坏的消息。海洪书面报告范总：EPG和传奇对项目定位完全错误、方案照搬EPG在国外的案例，根本无法在国内实施。建议与省内高校合作自主开发！
也许是刚才那种类似催眠的颓废基调尚未完全消退，QQ内心如表情一样平静，尽管他清楚地知道，EPG要想做这个项目，至少先要让它搁置半年；他同样清楚地知道，他在EPG熬不到那会儿，他只是感到一种从脚尖到鼻尖的累。这种累仅仅维持了十分钟，鼻尖之上的大脑就提醒他：醒醒吧！你个臭销售没有资格累，再不采取断然措施，你在EPG的日子就可以脚趾头数清楚了！什么叫困兽犹斗？什么叫垂死挣扎：“老哥，有没有招儿收拾这个海洪？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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