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冰菱终于再一次站在了夏公馆里。她没有比想像的高兴，也没有想像中那般落寞。阔别五年，站在这有些老旧的夏公馆里，心情自然有那么一点不同。但是亭寅却比她来得要愉悦。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一点也不避讳地牵着她的手穿过走廊。
“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房间。”他兴奋得眼珠子闪闪发亮。她走了之后那间房空了出来，他舍不得去动房里的一丝一毫，照原样保存了起来，直到她再度回到夏公馆来的时候，才吩咐下人把屋子里的窗帘被褥重新换了一遍。
“先去见见你娘吧。”她的两颊泛起浅笑。
一声啊从他的嘴里飘出，他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提出去见他娘。
“你怕我对她不善？”她看出了他的异样，嘴角仍带着迷人的微笑。
“不是，我是怕你……”他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心里泛起了一种隐隐的不舒服的感觉。
“我重回夏家，当然得去见娘了，有五年没有见过她了，我想跟她说会儿话。”她的眼睛里掠过一道冰凉的光芒。只是他没有发现。
“可是……”他欲言又止，握住她的手松了一松。
“你呀根本不必为我担心，难道你还不懂我吗？”她绽开了笑颜，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他将她迎到常巧稚的房里，与常巧稚寒暄了几句之后，常巧稚主动提出要跟柳冰菱说会儿话。
他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她笑吟吟地在他的手背上点了点，他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便默然地点了点头。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从窗棂外透将进来，可是这屋子里仍是阴沉得可怕。她以往向常巧稚请安的时候，在这间房子里总有一种局促不安的感觉，如今她看到常巧稚这般苍老而病恹恹的面容，反倒有一种心安理得的感受了。
“冰菱，好久不见！”常巧稚坐在椅子上，刻意装扮过的模样，让人看起来显得更加地疏离。“我想不到五年以后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心平静气地说道，“我都差点忘了，这五年来你过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常巧稚听着她话中有话，心虚地移开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说道：“冰菱，娘知道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所以当这一次亭寅说让你回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别把你自己说得这么伟大！”她脸上的笑容攸然地在唇角消失了，冷冷地说道，“要不是庄佳蝶有你在给她撑腰，她怎么会这想尽办法要把我从亭寅的身边分开！”
“冰菱。”常巧稚有些焦虑地说道，“娘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可是这也是因为你大哥的缘故……”
她心头的委屈已经积聚到了顶点：“我大哥已经死了，你是不是想说他死有余辜！大哥的事我知道对亭寅造成无可挽留，可是你们迁怒于我有什么用呢？大哥虽然是我们柳家的人，可是你们这样对我，会不会觉得心里有一种不安呢？还是你们以折磨我为乐呢。”
常巧稚的浑身被一种刺骨的寒意所包围着。站在她面前的柳冰菱从外表上来看与五年前无异。可是她的说话，她言语间流露出来的对自己的一种恨意，令常巧稚胆怯。这五年间自从她走了之后，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岁数渐渐长了，身体也越来越不行。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报应。
“你不要再说了。”常巧稚垂下了眼角，摇了摇头，“娘亏欠了你，以后我会尽量弥补你。”
“你怎么弥补我？”她的眼睛里透露出灼灼的光芒，反诘道，“过去的伤痛就像是钉子钉在墙上，哪怕你再小心地把它拔下来，那个伤口还是永远都存在的。”
常巧稚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微嗽了几声：“冰菱，娘在这世上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你真的要怪娘，娘也无话可说！”
她冷眼地睃向常巧稚，突然间转过身就走了。对于常巧稚她不想再去追究她什么，可是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同常巧稚和睦地相处。常巧稚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而庄佳蝶，听闻她已经疯了。她倒是饶有兴味地想去探望她一下。
她刚走出常巧稚的房间，迎头就跑过来一个小孩子，一头栽到了她的怀里。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长得眉清目秀的，甚是白净。
“你是家好吧。”她抚摸着孩子的柔软的头发，家好倒也不怕生，圆滚滚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你有没有摔疼了？”
家好只是眨巴眨巴着眼睛，没有作声。
“家好，以后你就叫我冰姨吧。你喜欢我叫你家好吗？”她的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突然想起点什么，便对他说，“你想吃糖吗？冰姨前天特地从糖果店里给你买了点糖，你要不要？”
然而家好仍然没有吭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新鞋子。
冷不防蹿出来一个丫鬟，风一阵地从她的身边将家好拽开，语气很不友善：“小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啊。知不知道我在找你？我带你去吃饭，吃好饭之后我们去见大少奶奶。”
她定睛一睄，原来是庄佳蝶身边的人如意。见她把大少奶奶四个字的音咬得格外的重，便和气地说道：“如意，我想跟你们去见见庄佳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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