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亭宙略有些憔悴阴影的眼窝，以及因消瘦而陷入眼眶里的眼睛却炯然发亮，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种惴惴不安。把庄佳蝶供出去，后果会如何，谁也想不到。庄佳蝶一定会否认她派人杀害秋雪，而那只枪呢，这把枪如今身在何处。她努力地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枪好像是被亭寅拿走了。他会不会为了卫护庄佳蝶而销毁这只枪？
“大嫂，你老实告诉我，凶手是不是我们这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亭宙的嘴唇干而泛白，头发蓬乱不堪，然而他的眼睛却有一种惊人的敏锐的光芒。
她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踌躇，说还是不说？她抓着衣服的下摆，稍微往后仄起了身。
亭寅的心快要吊到了嗓子眼里，他知道柳冰菱在生自己的气。可是自己面对危胁要杀死自己孩子的庄佳蝶，他能做什么选择呢？他如今深深地理解到当初柳冰菱为了包庇她大哥杀人的事实而痛苦地作出了决定。
“冰菱，你不在这里说这种话刺激亭宙了，你难道还认为这里不够乱的吗？”他不得不向前迈一步，拉住她的衣袖。
她的眉毛尖微微地颤抖，那双杏眼直勾勾地睁着。她想不到夏亭寅会说这种话，看来他要卫护庄佳蝶了，那倒是，庄佳蝶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如今又怀了他的骨肉。自己算什么？还有秋雪，区区一个舞女的死又对他们这种有钱有势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她攸地自嘲似地牵起了唇角。
亭宙却抓住她的双臂，他的力道如此之大，足以使她感觉到手臂上的一阵强有力的痉挛。
“大嫂，我知道你不会撒谎骗我，你告诉我那个凶手是谁好吗？是不是我们夏家的人？”
她伏下眼帘，目光落向宛若睡着般的秋雪身上。难道舞女就不是一条命吗？秋雪就算捡回了命也成了一个废人。而庄佳蝶却若无其事般地继续当她的夏家大少奶奶。
“凶手就是——”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直视着亭宙的双眼。
不料庄佳蝶却抢先一步说道：“柳冰菱，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为什么不说那个凶手明明是冲着你来的，而秋雪她为你挡了一枪，你怎么不说了！”
“你说什么！”亭宙将目光嗖地转向了庄佳蝶。“什么替她挡了一枪！”
“这可是她自己说的！”庄佳蝶的话冰冷地渗入到夏亭宙的心里。“她亲口告诉我跟亭寅，那个凶手是针对她来的，因为凶手是到她家里来的，故意敲门想让她出来开门，可是想不到出来开门的人是秋雪，那个凶手一时又记不得她的长相，误把秋雪当作了是她……”
“你别再说了行吗？”夏亭寅怒不可遏地吼起来，他冲向庄佳蝶，颤抖似的握紧了拳头。
“夏亭寅，你到现在还维护着那个女人？你说我有没有说错，那个凶手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秋雪来着，你自己说说看。”庄佳蝶不甘示弱地驳道。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说了吗？”夏亭寅僵直地绷着脸，满脸愤怒地瞪着她。
“我为什么不能说！”庄佳蝶视若无睹，目光锐利而又沉郁。“柳冰菱，是你害死了秋雪，是她替你挡了一枪！你居然还在这里说自己认识那个凶手！”
夏亭寅再也忍不住，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庄佳蝶的脸上：“你说够了没有!你不要以为你怀着孩子，我就会处处地纵容你！你别忘记了，你还有把柄在我的手上！”
庄佳蝶摸着自己的脸颊，方才进门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已经乱了，有几绺落在了鼻尖上，随着她的喘气声，鼻尖上的发梢随着鼻息微微起伏。
夏亭宙却指着庄佳蝶问柳冰菱：“你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股寒气在脊梁上掠过。她看到夏亭宙的眼里透露出阴郁的光来。
“对不起。”她垂下眼梢，哀哀地叫了一声，大颗大颗的泪珠淌下来，落在了她的衣襟上。“那个凶手是冲着我来的！”
夏亭灿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悲痛无比，他将无助的白光落在秋雪的身上，嘴里喃喃着呐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一连说了几个为什么，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柳冰菱多希望那个凶手那一枪是开在她的身上，她情愿自己躺在这张病床上，也好过秋雪替她遭这份罪。再过数日便是秋雪与亭宙的婚期。可是这一场婚礼变得遥遥无期，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秋雪突然间面部抽搐了一下，骤然地睁开了眼睛。
她惊呼一声，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秋雪。
夏亭宙被她的惊呼声吸引着跑到了病床边，看到秋雪睁着两颗眼珠子一霎不霎地盯着雪白天花板的样子，吃了一惊，忙弯下腰俯视着她说道：“秋雪，你是不是醒了？”
然而秋雪的眼珠子仍是盯着天花板，对于他的呼唤声置若罔闻。
“快去叫医生！”她喊了起来，站在门边的夏亭寅愣了一下，随即像脱了膛的子弹往走廊上奔去。
庄佳蝶翻着眼珠子瞅着她。
柳冰菱注意到秋雪的眼珠子慢慢地翻了下来，极慢极慢的，缓缓的转动着眼珠，然而她的目光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夏亭宙握住她的双手，眼光盯在她的脸上不动：“你怎么样？是不是要喝水？或者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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