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冰菱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来。
这是在常巧稚的寿宴上第三次见到她。常巧稚一早就放话出来,不需要宴客,不需要大肆铺张,所以一切从简。
说是从简其实夏公馆里里外外也装饰得喜气洋洋的,柳冰菱为着她特意新制了一身看起来不是太素色的旗袍,葱白缎绣花嵌银线的旗袍,走起来摇曳生姿。
柳冰菱向常巧稚磕头的时候,亭寅还没有回来。她毕恭毕敬地将自己准备的贺礼呈上,是一对金制寿碗,价值不菲。果然常巧稚的眼角总算是没皱一下,还破天荒地给了她一封红包,亭宙送上的是一对金麒麟,常巧稚笑逐颜开——对待儿子跟媳妇总归是两样的。
这时候亭寅带着佳蝶走进来了。
佳蝶的手上捧着一个红绸锦盒,从印在锦盒上的字来看出自十分有名的金铺。
“娘,你还认得她么?”亭寅仿佛没有看到她在场,声音中掩盖不住那丝喜意。
“她是——”常巧稚眯缝起眼睛,眼角聚集起许多条皱纹。眼前的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熟,却已是叫不出名字。
“伯母,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庄佳蝶啊,读书的时候经常来你们家玩的,你还记的吗?那个扎小辫子的,爱在你们院里子疯玩的那个小丫头。”佳蝶说着,夷然地一笑,并将黑眼波注到了亭寅的脸上。
“庄佳蝶……”常巧稚的嘴里重复着喃喃道,突然间眼角的皱纹就舒展开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亭寅跟亭宙的同学,读书特用功的那个,玩起来也玩得特别疯。”说着,她又细细地打量了佳蝶一番,“不过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柳冰菱虽然面上还带着笑容,但是却流露出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朝亭寅的身上睃了一睃,将嘴唇紧紧地闭起来。
“伯母,我特地为你打了一双玉筷子,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庄佳蝶将红锦盒交给她身后王妈,嘴里又说着极动听恭维的话。
常巧稚笑得合不拢嘴。
冰菱看到自己的那对金碗,又想到庄佳蝶送了一双玉筷子,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在吃寿宴的时候,佳蝶沾尽了风头,把常巧稚哄得十分地开心。
看到常巧稚让佳蝶坐在她的身边,那副说说笑笑的亲昵劲仿佛她们两人才是婆媳,而自己却是一个局外人。
想到这里,对着满桌子的佳肴顿时失去了胃口。
而亭宙却很注意看她的神色。
席间常巧稚还问到庄佳蝶的婚事,庄佳蝶猛摇头说自己从未订过亲事。常巧稚又主动为她做起媒来,她结识的有钱太太许多,又说佳蝶是所有男人梦想要娶到的太太。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不经意地瞥到了她的身上。她更是觉的在嘴里的饭菜变得一点味道也没有了。
寿宴结束了之后,常巧稚还拉着佳蝶问长问短,而冰菱却先告退回房了。想不到她刚走到尽头,亭宙却跑了上来。
“大嫂,有几句话不知可否一说。”
她点了点头。在柳家唯有亭宙几年如一日地待她。
“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要记在心上,佳蝶跟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次也是她自己提出要为娘祝寿的,所以你千万不要跟大哥……”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亭寅还坐在厅里陪婆婆与佳蝶聊天,还是亭宙关心她。
柳冰菱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居然看到庄佳蝶与他的身影在走廊上经过,亭寅的目光不经意地在外面透过窗棂的罅隙里瞥了进来,是那样凛然而又锐利的眼神。她将脸偏过去只当没有看到。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声音间歇地飘进了她的耳鼓里,庄佳蝶爽朗而又甜润的笑声时不时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她虽然双手捧着书,但是那上面一行一行的字显得那样的陌生而生疏。
好容易那阵声音以及清亮的笑声同时消逝了,她才在心里吁了一口气,想倒杯水给自己喝,可是搁在桌子上的茶壶里的水早就已经冰冷了。在这样深的夜晚,她一向是不想假手于人的,于是便拎起茶壶去厨房。
门一打开,亭寅背着手站在门口。
“你要上哪?”
原本将佳蝶送到门口,让司机备车送了她回去,却又不知不觉地绕到这里来了,每次经过这里总有一种魔力驱使着他进来,尽管两人争执的时间居多。
“没热水了。”她板着脸故意用淡漠的口吻说道。
“那我陪你一块去。”他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
她睁大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一向对她冷嘲热讽外加打击,可是如今却……
“我不过口渴了,想去下厨房喝水而已。”他见到她怪讶的眼神,便又用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她没法说不好。
两人骈肩走在走廊上,她特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夜晚的夏公馆显得很萧索,也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每到晚上走在这条走廊上,总觉的幽深迂回总也走不完似的,令人感到悚惧。可是现在与他一起走着,却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月光疏淡地照在他轮廓清晰的脸上,显得他的眼睛特别地深邃,鼻梁也格外地高耸挺拔,他的嘴角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地翘起。
她偷偷地睃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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