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好了地方，又回去知会了莫大娘，便开始收拾东西往城里头搬。
村中人知道秦封扬一家要搬走，一时之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都颇为热心肠地赶来帮忙。
村长家的大娘拉着清颜的手，也不知是真是假的，竟然红了眼睛，对清颜道：“清颜啊，大娘平日里可是很疼你的，得了空也要回来多多看看大娘。往日里头我家经常借牛车给你们，以后封扬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大娘。”
恐怕舍不得是假，想得东西是真。
清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也真心实意地道：“多谢大娘往前的照顾了，以后得空了一定会回来探望的。”
她转头从柜子底下摸出两双做了一半的鞋，给村长夫人：“这是前几天跟我家大娘学的，你也知道我手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就送给大娘你吧。你要是不嫌弃，就拆了线重缝就是了。”
村长夫人见那两双鞋的线脚虽然不好，但是面料但是舒服，一时也有些欣喜，笑道：“好好好，那大娘就收下了，平日里没白疼你。”
清颜看了看，又拔下头顶的木簪子递给她：“这个也送给大娘吧，这趟搬家，恐怕还是要借大娘家的牛车使使。”
村长夫人见清颜竟然将木簪子也送给了自己，一时之间更加喜笑颜开。她自进屋之后，眼风就不时往清颜头上瞟，颇为喜欢清颜头上的东西，想不到清颜这样大方，竟然真的送给了自己。
她拍了拍清颜的手，笑得嘴角大咧着：“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将牛喂饱，好给你们运东西。”
不止村长夫人，旁的左邻右舍进来帮忙，清颜都给他们塞了东西。那些人个个笑着抱着东西回去，喜笑颜开不在话下。
毕竟在这地方住了十多年，莫大娘一时有些难过，收拾了一会，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不到还有离开的时候，都是用惯了的东西，还真有点舍不得。”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娘舍不得做什么？往后我们的日子可好着呢。”
清颜笑看了莫大娘一眼，莫大娘笑指着她：“偏只有你大方，我看见村长家的出去头上戴了那支木簪子，你统共也就这么一支，当日讨价还价买来的，偏做人情送给人家。”
“一支簪子罢了。”清颜何尝没看见村长夫人自从进门之后，眼睛便没从她头上移开，“我看村长家的大娘也喜欢，送了也没什么。我们家和她家借了这么多次牛车，她也都大大方方借了。”
“什么大大方方，哪一次没借机讨些便宜，我们可不欠他们的。”莫大娘此时有些忧心，“你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些。”
“她要是心眼实，就没有心眼不实的人了。”秦封扬坐在一边，笑看了清颜一眼，“大娘你难道忘了她在市集上，一坛辣酱卖三两银子的时候？”
“哼。”清颜朝秦封扬轻哼了一声，“是是是，我最是个狮子大开口的贪婪人，如今是看不上木簪子了，想叫相公给我买金的玉的，才大大方方送人的呢！”
她一面跟秦封扬玩笑，一面又坐在莫大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这些邻里素日里对我家颇多照应，搬去了城里，以后恐怕也难见了。那些东西我们也不一定用得上，装在牛车上搬来搬去也沉得很，不如做个人情，权当谢谢这些年的邻里之情了。咱们往后去了城里头，一个月挣的银子也多了，想要什么好的也买得了，大娘也别心疼了。”
莫大娘出身宫廷，这些年是因为吃惯了苦头，故而才知道东西的珍贵。现在听清颜这样说，少不得劝她道：“这家业该是一分一分积攒下来的，不能因为手里头有了些银子便看不上旧东西，开始大手大脚地花起来，若是这样，挣得再多也积攒不下来的。”
“是，大娘教训得是，往后我们一两银子掰成二两用，好不好？”清颜笑着朝她撒娇，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原本的一丁点怨气早消散得干干净净，将清颜揽在怀里揉她的手，“今天累了一天了，给你们烧些热水，早点歇着吧。”
见莫大娘疼爱清颜，秦封扬的嘴角弯起，慢慢从屋子里头走了出去。
“嗖”一声，庭院之中突然飞进来一支木箭。那木箭正砸在秦封扬的脚边，上头绑了布条。秦封扬将木箭捡起来，慢条斯理地将颤着的木条理下来，慢慢展开。
月光泄了满院，落在他身上，慢慢升起一点凉夜之中薄薄的雾气。他身量颀长，影子长长地拉在庭院之中，颇为清冷。
看着木条上的字，他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嘴角抿着，露出一点下沉的弧度。
良久，他才将木条拢在手里，去厨房里头，将木条和木箭扔进了火膛里。
“殿下。”
厨房里头忽然闪进来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他对秦封扬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见过殿下。”
“起来吧。”秦封扬的声音低压着，有些冷意，“怎么说？”
“皇上知道了陛下的意思，说是请殿下尽管行动，无论怎样，他都会支持殿下。”
秦封扬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眼中并未流露半点温情：“若不是他如今四面楚歌，又怎么会想到我？现在才明白我的好处，也太晚了。”
他的手展开，轻轻拂去自己袍角的褶皱：“母妃怎么说？”
“柳妃娘娘身子依旧不好，避居寝宫之中已久，十分思念殿下。”
秦封扬点了一下头，一直冷沉的表情有一分松懈。
他微微蹙起眉头，对那黑衣人道：“今天在如意楼碰上了一个柳若如，这名字有些耳熟，你前去打探打探。”
“是。”黑衣人领命便要退下，秦封扬又忽然出声。
“叫他们务必照顾好母妃，容不得一点闪失，否则，提头来见！”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摄出叫人心惊的光芒。
整个人的仪表气质，与这个低矮破旧的农家小院，皆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眼睛盯着火膛里头最后跳动的微弱火光，将那团木条舔舐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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