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商定了行止,由沈宜士派人送她到无锡,李德顺与王宝才结伴上南京,事毕到无锡,接了彩云回京。
“只麻烦沈师爷派一位管家送我到无锡,往后就不必管了。”
“怎么能不管?”沈宜士说,“何况令弟人地生疏,到了无锡,又到哪里去找你?自然我要派人联络照料。”
“不!无锡我有熟人,只要有地址,我弟弟一定能找得到我。”
既然如此,沈宜士自不必坚持,当天送了一百两银子的川资,第二天派人陪彩云姊弟与王宝才一起到了镇江,一东一西,两下分途。彩云到了无锡,照李果所开的地址,直接来投朱二嫂。
敲开门来,彩云不由得一愣,门里站着的那人,长身玉立,头光面滑,体格风韵宛然自己在镜中所见,甚至脸的轮廓都有些相像。
朱二嫂自是更为惊异,看容貌,看衣饰,竟识不透她是何路数,更不知她的来意。便问道:“找谁?”
“想来你就是朱二嫂了!”彩云答说,“我是从京里来的,李师爷有口信托我捎给你。”
一听“李师爷”,再无别人,朱二嫂随即满脸堆下笑来,“请里面坐,请里面坐!”她又招呼沈宜士派来的听差,“你这位爷也请进来。”
“不必了!地方不错就好。我还得赶回扬州去交差。”说完,那人哈哈腰掉头就走。
彩云跟着朱二嫂进了客厅,不待主人动问,自己报名:“我娘家姓李、夫家姓赵,行二。”
“喔,是赵二嫂!”
“叫我彩云好了。”
“你今年多大?”
“我二十五。”
“那你比我小。”朱二嫂跟她一见投缘,便即笑道,“我不客气叫你声彩云妹妹。”她说,“彩云妹妹你是怎么来的?”同时看着她随身所携的一个包裹,又问,“想来还没有落店?要不要住在我这里?”
“朱二嫂,我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如果方便,我在府上扰两天。”
“方便,方便!”朱二嫂心想,要谈李果,在家不方便,好得这两天没有人订席,便即说道,“回头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住,我在那里陪你。”
于是她为彩云引见了她的婆婆与阿兰,又备饭款待。饭罢她向阿兰交代了一些话,两乘小轿,来到阿桂姐家。
介绍了居停,回到卧室,朱二嫂很爽直地问道:“彩云妹妹,你总知道我跟李师爷的交情吧?”
“是的,我知道。”
“这个地方,就是李师爷出面赁的,房东跟我,无话不谈。我们在这里,讲什么都不必顾忌。”
“是!”彩云是早就想好了一套话的,她说她因为丈夫身系囹圄,为了官司,经人介绍张五,代为谋干。由张五而认识了李果与李绅,当然还不便明说她与李绅的那一段情。
“李师爷跟缙二爷,住在客栈里,张五爷每天都去的。我跟我妹妹去找张五爷,跟他们两位也很熟了,我们住在冀东会馆,跟他们住的客栈很近。爷儿们单身住在外面,吃的、用的,没有人管,许多不便。那位缙二爷尤其随便,袍子上的纽襻都不全。出门在外,也顾不到那么多嫌疑,总是我替他缝缝补补,收拾收拾屋子,所以跟李师爷也常见面。”
这段话很含蓄,但朱二嫂完全能够意会,她跟“缙二爷”就像自己跟李果一样。至于她的妹妹,既说“去找张五爷”,当然亦与李果无干。
意会到此,自然充满了慰悦之情,同时由于欣赏彩云能婉转表明心迹与关系,便越发增了几分好感,很亲热地握着她的手说:“照这么一说,彼此更不是外人了。你尽管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不必客气。”
“是!客气,我也不会冒昧上府上来了。”
“对!”朱二嫂问,“你说李师爷有口信托你带给我?”
“是这样的,本来托我办件事,有几封信要送给苏州织造李大人。李师爷关照我先到无锡找你,请你把那位鼎大爷找了来,当面把信给他。如今不必了。”
“怎么说?”
“李家另外派人迎了上来,拿走了。”
“李师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没有说,不过我想也快了。”彩云低声说道,“好像鼎大爷的老太爷丢了官,闹了很大的亏空,如果亏空补不起来,麻烦很大。李师爷在京里到处替他托了情,想法子。这是很急的事,有没有结果很快就会知道。有了结果,当然要回南了,我想总是个把月的事。”
“缙二爷呢?”朱二嫂又问。
“他不会!他要在京里接家眷。”
朱二嫂不知道李绅的情形,但对彩云的一切,却已颇有了解。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却又有这么一段情,将来是何结局呢?
她是很伉爽的人,心里有疑问不能打破,耿耿然地不舒服。想了一会儿,决定要追根究底。不过,要问人这些事,自己先得表示无所隐的诚意,才能期望对方说真话。
于是,她将她一拉,双双倒向床上,头枕着叠成长条、铺在里床的棉被,面对面只隔着数寸,在幽暗得几乎看不清对方脸上表情的光线中说:“彩云妹妹,我老实告诉你,我守寡是假的。不过,我也不想嫁人,有知心合意的,大家私底下来往,好来好散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是的,只有一个字要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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