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百姓大都敢怒而不敢言，低头匆匆地走过。一个恶霸说，“这条街是爷的地盘，爷收你保护费，天经地义。你不交，便是与爷作对，是与爷身后的大官作对！”
楼上，裴大侧头问裴凌南，“娘，什么叫保护费？”
裴凌南说，“这是一种强制征收，变相剥削百姓，不是好东西。光儿，你呆在这里别动，娘下去看看。”
裴大点了点头。裴凌南转身奔下楼，跑到街市上，见几个大男人仍在对那个小贩拳打脚踢，便大声道，“几位爷请手下留情！我来替这个书生交钱。”
恶霸们见来了一位气质不俗的小娘子，立刻停了手。其中一个，笑吟吟地说，“这位夫人，我们很懂事理的，只要您替这个书生交了钱，他就会没事。”
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书生说，“夫人……你我素未平生……你此举助纣为虐……万万不可……”
恶霸又狠狠地踢了书生一脚，“闭上你的臭嘴！”
裴凌南迅速地从怀中拿出一锭银来，交到恶霸的手上，恶霸们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裴凌南过去把书生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你这是何苦？交了钱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就算要惩治他们，也需交给官府，你一介书生，哪有能力跟他们对抗？”
书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裴凌南看，然后忽然抱住了她，“姐姐！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裴凌南有些莫名其妙，“对不起，你是……？”
“姐姐，我是书童啊！你忘记了？”
裴凌南惊喜，仔细地打量书生，“书童？你竟然是书童？你怎么会在金陵！快，我们上楼慢慢说。”
在楼上坐下来之后，书童缓缓道，“那个时候南北互市，我就跟家人搬去幽州，想做一点生意。可是后来没多久，边境的关系又紧张起来，幽州城里到处在抓男丁，没办法，我只能跟家人逃到了南朝。先皇死的时候，南朝出了大乱子，昭王反对崇光皇帝登基，举国动乱。后来，崇光皇帝还是登基了，国家慢慢安定下来，我们便辗转到了金陵。”
裴凌南边听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些年，你辛苦了。”
书童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一个小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瞧，“姐姐，这位是……”
裴大自报家门，“我是我娘的儿子。”
书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这是你和哥哥的儿子？”
裴凌南笑着点了点头。书童问，“哥哥呢？为什么没有来？离开上京城之后，我一直都好想你们。姐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凌南叹了口气，把他离开之后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当听到沈流光死于大火，书童难过地流泪，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裴凌南的手。说完了之后，裴凌南笑着安慰他，“都过去了，我来之前，刚刚喝了大蛋和丫头的喜酒。二狗正在准备考科举。”
“这两个家伙！”书童终于也笑了，“当时就觉得大蛋那小子喜欢丫头，他还死不承认！不过听到大家都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姐姐真了不起，已经是礼部尚书了。那个时候，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哥哥上课的时候，经常威胁我们说，字写不好，就不会变成姐姐那样，上课开小差，就不会变成姐姐那样什么的。”
裴凌南忍不住笑，想沈流光那么温柔的人，居然也会威胁吓唬小孩子。可笑着笑着，她的眼中不知道怎么有了泪，连忙装作看窗外。
“哥哥，你为什么会被打？”裴大忽然问。裴凌南回过头来，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书童。
书童还有些义愤填膺，“官府和朝廷的高官相互勾结，把金陵城的街道划分为几个区，各自设了商会来管理。这些商会借着收取保护费的名义，垄断了这里所有的买卖，我们不仅出摊要收钱，要登记，而且每天还限定了出摊的时辰。这是要逼死我们平头百姓啊！”
裴凌南面色凝重，“没有人管吗？崇光陛下是否知道此事？”
“怎么会不知？这是先皇统治时期的陋习了。可朝廷被老臣把持，陛下就算有意革新，也无能为力。姐姐，你为我交的钱，我暂时还不起，给你写一份欠条吧？”
“你跟我还客气？”裴凌南又拿了些碎银子，塞进书童的手里，“这里还有些钱，你拿去看病吃药吧。”
书童坚决不肯收，要了裴凌南的住处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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