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夫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抽出了那只笔,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都是墨。
她不知道何时拿了只笔在手里,却反握住了笔端之处,让墨汁染黑了双手。
他从旁边架子上取来湿布,一下一下擦干净了她的手,轻声说:“多做几次治疗,他一定能恢复正常,我在请英国一位专家过来,他来了之后,一定能治好他。”
安雅瑜垂头,她的手掌娇小洁白,躺在他麦色宽大的掌心。
“雅瑜,你,你们干什么?”
两人愕然一惊,安雅瑜把手掌从他掌心抽出,抬头看去,却见齐沛鼎依旧望着虚空,“你们干什么?”
安雅瑜试探着把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的眼眸却直愣愣的,眼珠子动也不动。
“长青街五号?你就住在那里?你都拿到了?为何要杀了他们?”他忽然说。
安雅瑜一怔,与林泽夫对望一眼,“他是否记起了什么?”
林泽夫摇头,“这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即使他已经失忆,也不能忘却,所以,在无意识之间,说了出来。”
“长青街五号?不是在租界之内吗?那里发生了什么?”安雅瑜轻声问。
林泽夫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那条街上最近发生一起撞车事件,一辆小汽车撞了一个黄包车,小汽车翻转了过来,被黄包车扶车刺穿前窗,刺中了车内人的心脏,黄包车司机只受了轻伤,反而没事,因是小汽车刹车失灵,违章行驶,所以黄包车司机反无过错,早就释放了。”
安雅瑜惊奇地说:“三爷连这件案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案件,无论大小,我都让他们呈了上来,因此记得。”林泽夫说。
安雅瑜默默敬佩,心想无论大小之事,他事事都要照顾周全,从许多件小事之中查找分析查找真相,他轻描淡写的述说之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周密严谨的分析调查。
“小汽车的死者是什么人?”安雅瑜说。
林泽夫微皱眉头,“这也是我注意到这案件的原因之一,那个人,是刚刚坐轮船自东洋而来的商人。”
“一来到这里,就死于车祸?这可真奇怪。”安雅瑜说。
“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那黄包车夫了。”林泽夫。
安雅瑜看了一眼又端正坐在书桌前写字的齐沛鼎,不抱希望地问,“齐公子,我是安雅瑜啊,你的前未婚妻,你还记得吗?”
他手里笔尖一顿,似在侧耳倾听。
安雅瑜见他有反映,信心大增,“齐公子,你还记得租界内的长青街五号发生了什么?”
他手一松,笔尖跌落,忽然之间,他便捧住了头,惊慌缩成一团,“别去,别去那里!他,他不是人!”
他直缩进了桌子底下,身子却在瑟瑟发抖。
安雅瑜无奈地看着他,试着把他从桌子底下哄出来,他却抱紧双臂,充耳不闻。
林泽夫说:“他经常如此,在关进这屋子期间,时而清醒,能听到外面人的对话,可极易受到惊吓,一受到惊吓就躲进书桌下面。”
安雅瑜说:“三爷可曾查到,齐公子去过租界里的那条街道吗?”
林泽夫点了点头,“在长青街十号,有一家英国人开的医院,他那两名西洋医生,就是承德当铺老板通过那院长请了来的,两个地方相隔不远。”
安雅瑜马上站起身来,“我们去瞧瞧。”
林泽夫点了点头。
走到庭院里,安雅瑜老感觉有什么不对,不由四周望了起来,林泽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老六这个时候怕没有起床呢。”
安雅瑜笑了起来,每次他们外出,林幽兰总会在令人意想不到之处出现,嬉皮笑脸唤:“三哥,你们去哪儿?”
原来是没有林幽兰神出鬼没的出现,堵在路口紧跟着,她反倒不适应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六小姐最近起庆很迟吗?”
“不知道,昨晚闹了半宿,你想她会起得来吗?”。
司机开了车过来,两人坐上小车,安雅瑜见林副官都没有跟随,不由担心,“三爷,如今形势紧张,还是多带点人为好。”
林泽夫说:“你放心,我想,他们应该消停些了,我倒有些寂寞。”
安雅瑜无语,听说过各种上瘾,但被人刺杀上瘾的,还只有这一人。
车子来到长青街五号,那是一幢西式二层洋楼,有些老旧了,有一个哥特式的教堂尖顶,被碧蓝的晴空映衬尤显突兀。
门外没有人看守,他们便沿楼梯往上走,楼梯吱吱呀呀地叫着,那楼梯仿佛不堪重负,要塌了下去。
来到二楼,才见一名中年人迎到长廊之上,紧紧盯着两人,“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他手里拿着把刷子,刷子上还沾着不明液体,身上却穿了件连体工装,衣服满是油迹。
安雅瑜望了一眼,知道他从事何种行业,不由暗暗吃惊,这种传闻之中极少见的行当,却在租界之中出现了。
她转头看了林泽夫一眼,却见他似笑非笑,仿佛在考较她一般。
她忽然明白,这长青街五号,他只怕早派人来查过了,却装聋作哑,隐瞒不说。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恶趣味!
安雅瑜便上前一步,向他拱手:“师傅,家里有一件兔豪盏被小孩不小心弄破了,你这里能修吗?”
中年人脸色缓和下来,“多大件?越小越难修补。”
他转身推开了工作室的门走进去,安雅瑜也赶紧跟上,迎面就见到一个极长的木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古旧器具,一个修理了一半的花瓶摆在桌子中央,花瓶之上裂缝处处,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粘合在一起,并不倒塌。
桌子的另一头,放了几件布满绿锈的方鼎,几件鎏金的壶类。
而一面靠墙之处,却摆了一个极高的博古架,每格之上,都摆放了无数残破不堪的器皿,有的修好了,有的却没有修好。
中年人自顾自走到桌前,开始摆弄那花瓶,他换了一只笔尖极细的笔,沾了颜料,往花瓶破损之处涂抹,笔尖之处,隐隐可见金色灿然,见安雅瑜望他,解释说:“这花瓶是汉朝之时的,价值不菲,客人要求用金粉修补,调好的颜料如果干了就不好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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