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蒹当日拜祭完江鹤楼之后,便独自一人,在外游历。
三年守孝期满,江紫兰这个月便要嫁予已官拜兵部侍郎的闽行文,由于二人是皇帝登基以来的首次赐婚,所以此次婚礼可谓是天下皆知。
尉迟蒹正在睦州的一个酒馆中喝酒,听见茶客们饶有兴致地谈论着他们的婚事,立即便雇了一匹快马回京。
当日拜祭江鹤楼时,江紫兰对她说:“爹爹曾说,让我们姐妹两个互相扶持,让我不要与你置气,我想,爹爹早就原谅你了,他的死,你也不必自责。”
即便所有人都原谅了她,她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次日,她瞒着所有人,出了京都。她想,等她将一切都释怀的时候,再去见他们罢。
三年不见,也不知上京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江紫兰都成亲了,韩斯年也不知再成家了没有?
尉迟蒹到达京都,是在江紫兰成婚的当日。
她当时气喘吁吁地下了马,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她竟差些迷了路,当年的千红阁已经不在了,而西市最冷清的长宁街上,如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
尉迟蒹辨着路本想往江府去,但是看如今这时辰,想着江紫兰应当被花轿抬到闽行文府上了,于是便询问路人:“老大娘,您可知道闽大人府上?”
“闽大人?”那被尉迟蒹拉住的妇人思忖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您是说今日娶妻的那位闽大人罢?”
“正是。”
“就在那儿,拐过这条街便到了,”妇人指了指右手边一条宽阔的街道。
“谢谢您了!”
“您是要去参加喜宴的罢,快去哟!这时辰,恐怕已经开席了!”妇人笑嘻嘻地提醒道。
尉迟蒹回以一笑,立即便往那方向赶去了……
拐过那弯,她果然听见唢呐爆竹声声,看见了一府门口站着一溜儿穿红衣的小厮,她这便跑过去,想要进门。
“诶,小姐,您可有请帖?”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拦住了尉迟蒹。
尉迟蒹笑了笑,道:“没有,可我是新娘子的妹妹,您通融通融,让我进去?”
那老管家将尉迟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一身男装打扮,却又梳着女子的发髻,便觉她不似大家闺秀。但他确实听闻江家有个三小姐,近些年不在京都,想了想,终究道:“小姐请在门口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好嘞,”尉迟蒹笑了笑。
“一拜天地……”
内堂传来拜堂的声音,本想去向新郎官求证的老管家只好站在外头等着,忽而见到了正在吃席的韩斯年。他想着这三小姐曾与韩尚书有一段姻缘的,想必会认得,于是他便走到正吃酒的韩斯年身边,躬身道:“韩大人,府门口来了一位女子,自称新夫人的妹妹……”
管家还在说着,韩斯年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立即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而去。
路上有好些个端菜的婢子路过,他差些便撞上了。
当日得知尉迟蒹留书离去,他立即打马出城,追了她整整三日三夜,却并未见着人影,这三年来,他托各处的官员,自己在各处的友人寻她,却始终无半点音信,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就要赶到门口时,韩斯年反倒迈不开步子了,他问身后跟来的管家:“您看,我可有什么不妥?”
那管家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着韩斯年,回道:“您,甚妥,甚妥。”
韩斯年这才慢慢地走到大门口去,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此时就在离她不到百步远的地方。她身着一件深蓝色劲装,就像当年她还是尉迟蒹时那样。
尉迟蒹正好转过身来,便见那国槐树下长身玉立的韩斯年,那样的冰雪姿容,一点儿没变。
“三小姐,请,”韩斯年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世子,别来无恙啊!”尉迟蒹笑着走向他。
韩斯年也对着她,露出浅浅笑意。
两人并肩而行,却都没有说话。
尉迟蒹以为这几年过去了,自己再见他,应当是见着旧友那般的欢欣,可实际却如见着情郎的少女一般,心如擂鼓。
“这些年,三小姐过得可好?”韩斯年问。
尉迟蒹笑了一声,道:“很好,世子想必也过得不错罢。”
韩斯年不语。
现下,新娘新郎已经拜过堂了,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闽行文也去了后院,尉迟蒹本想去见见江紫兰的,但想着这样恐怕不合礼数,而且,还可能吓她一跳呢!这便只能同韩斯年一同入了席,准备晚些再去见她。
韩斯年夹了个红烧狮子头到她碗中,突然道:“其实斯年这些年过得不好。”
尉迟蒹有些惊讶地望着韩斯年,她记忆中,韩斯年是个再疼都会说不疼,再苦也说没关系的人。
“怎么不好?”尉迟蒹笑问。
“夜深常梦少年事,惊坐起时,身侧无人,”韩斯年望着尉迟蒹,深深望着她,眼中的情绪像是溃堤的洪水,滔滔不绝,再止不住。
尉迟蒹躲避他的眼神,她夹起那个红烧狮子头,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道:“世子还未娶妻?您如今可二十有五了。”
韩斯年抿了一口酒,默着。
他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他怕这三年的时间,已经将尉迟蒹对他的那一丝丝情意都冲淡了,可是此时若是不说,还要等到何时呢?
“斯年冒昧问一句,三小姐可有再嫁?”韩斯年紧抓着酒杯的手有些发抖。
“没有,”尉迟蒹答。
她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爱上了别人,虽然那女子已经死了,但是尉迟蒹,若是不能成为他的唯一,他的最爱,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
韩斯年微微笑了,他将那枚随身携带的尉迟蒹的令牌从腰间取下,递给尉迟蒹道:“斯年年少时曾爱过一女子,若要再娶,便只娶她。”
当初让绮红埋下的那枚尉迟蒹的令牌,后来尉迟蒹走后,他又挖了出来。
尉迟蒹接过这令牌,突然便明白了一切,她抬起头来,有些生气地望着韩斯年,在他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道:“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迟,尉迟将军。”
韩斯年的右手在桌下悄悄攥住了她,紧紧攥住,一生也不会再放开。
喜欢江山无卿无风月请大家收藏:(m.75zw.com)江山无卿无风月起舞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