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行文回到咏柳斋,已近天明,他便坐在房中,将那信掏出来,搁在烛火上查看,却只见一张白纸,不由心惊。
果真是有人要做局害他么?那究竟要害的是他还是三小姐?
闽行文此次回京怀着宋毅的秘密,于是首先便想到了是宋毅将奸细派到了江家院子里,筹谋了此事毁他声誉,挑拨他与江鹤楼的关系,将他立于无援之地。
江鹤楼正忙着修开元大典,他不想用此事惊扰了他,况且这还有关他最疼爱的三小姐,于是便准备将事情瞒下,而后赶紧在朝中找一个可与他同盟之人,赶在宋毅先朝他下手之前。
可是找谁呢?他突然便想起昨日尉迟蒹的话。
只是她一个弱质女流,能帮助他什么呢?闽行文不由有些好笑,不过却也多留了个心眼,毕竟三小姐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聪慧许多。
尉迟蒹回到石砚斋,换了衣裳,首先便将方才所用膳食都闻上了一闻,又叫彩月并外头守夜的丫头都叫来问过话,最后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偏在众人都退出内室时,彩月突然跌了一跤。
“彩月?”尉迟蒹突然唤了她一声。
彩月方才腿软了,现在更是心乱如麻,她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尉迟蒹面前。
“你?”尉迟蒹大约猜出了什么,于是走到她面前,故意沉着声音,问道:“彩月,方才这茶,似乎味道有些不对啊。”
她在诈她!
彩月已然冒了一身的冷汗,她低着头,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喊道:“小姐,奴婢知道您还为前些日子的事情厌弃奴婢,可是奴婢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彩月并不是个蠢人,她将药下在了酒杯里,回来后立即便洗净了那杯子,况且这样大的事,她是绝不会认的。
烛火摇曳着,彩月的影子映在墙上,簌簌抖着,她头上那支因帮尉迟蒹抄《女诫》,送给她的镂金蝴蝶钗子上的流苏也跟着晃荡,
不知是人在发抖,还是烛火在颤动?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尉迟蒹厉声喝道。
彩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尉迟蒹锐利如刀的眼睛,她瑟缩着,甚至红了眼眶,她宁愿被她严刑拷打一番也不敢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她怕下一刻,自己便会坚持不住,说出真相。
看着彩月惊恐的眼神以及她那就要扑簌下来的眼泪,尉迟蒹终究软了心,道:“罢了,你下去吧。”其实她本也吃不准彩月究竟是因为上次之事怕她迁怒,还是她真做下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害怕。
“是,小姐,”彩月没想到她居然没有用鞭子抽自己,她心里感激,抬袖擦了擦脸,立即便退下了。
房里便只剩下尉迟蒹一人,她坐着案旁,一杯一杯地斟着酒,喝到天明也没理出个头绪。
府中厌她的人确是不少,但是至多不过背地里埋怨两句罢了,敢这样设局害她,还将闽行文也扯进来的,能有几个?
次日,江家祖母不知怎么便知道了此事。
于是一大早,尉迟蒹正准备先回被窝里补一补觉时,便有老太太身边的芍药过来传她去阁楼里问话。
闽行文是客,江家祖母没将他传过去,于是整个大堂里,除了她,便只剩下江紫兰江紫苏两姐妹了。
尉迟蒹一上来,见几人神情是说不出的沉肃,又兼看到了那柄藤条,于是便老老实实跪了下来,道:“祖母叫孙女儿过来,不知是为了甚么事?”
“昨日那样晚,你怎会到园子里去?”江家祖母问道,倒像是祖孙间随意说话。
“我就是觉着屋子里闷,出去透透气,”尉迟蒹也似随意答着。
“那你遇见了谁?”
“正巧遇见了彩蝶她们几个喊着救命,我便跑近了,见几人在水里挣扎,我就跳下去救人了。”
“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
尉迟蒹对答如流,一脸诚挚。
一旁的江紫薇有些疑惑了,自己这妹妹向来头脑简单,今日扯谎竟能扯得一丝破绽也找不出?
“祖母,确实如此,不信您可以叫彩蝶几个过来问话,彩月也可以作证的,妹妹绝对没有说谎,”江紫薇在一旁替尉迟蒹辩解。
经她一提醒,江家祖母果真着人去叫人。
尉迟蒹并未听出这话里的弯弯绕绕,只是想着若是彩月一来,说漏了嘴,可怎么是好?
很快,几个昨日落水被救的婢子便上了来。
当时已是深夜,几人本就害怕,也说不清什么,只知道是三小姐救了自己,于是便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谢尉迟蒹救命,很快便退下了。
听完这几人的回话,江家祖母的面色总算好了一些,一旁的江紫薇却是强颜欢笑着,替尉迟蒹说话。
江紫兰盯着江紫薇好一阵,觉着今日江紫薇似乎话太多了些。
尉迟蒹却是全身都汗涔涔的了,这氛围,同那三堂会审也没什么差别。而且今日江鹤楼不在家中,待会儿若是彩月说漏了嘴,江家那么重名节的,也不知会不会对她动私刑啊!
很快,彩月也被带上来了。
她跪在尉迟蒹身旁,头也不敢抬,抖如筛糠。
“彩月,昨日紫苏要跳水救人,你怎么就没拦着呢?”江家祖母问婢子话时,那声音就威压得多了。
“奴婢……奴婢”彩月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看一脸温柔笑意的江紫薇,又看了看旁边同自己一样跪着的尉迟蒹,她到底回道:“奴婢没能拦得住,小姐一听到有人喊救命,就立即冲过去了,都是奴婢的错,请老夫人责罚!”
尉迟蒹心头一颤,缓缓看向彩月。
心想,这小丫头倒还机灵,回头必定得再送她些东西!
江紫薇却是帕子没捏得住,一片绣着白莲的帕子便飘落在了彩月面前。
彩月瞧见面前那一方丝帕,心头打着颤,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直到再看不见。
她方才心里也百转千回了许久,但是当她跪在尉迟蒹身边时,终于还是选择了站在自己小姐一边。
江紫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彩月提个醒,于是她假装去拾帕子,走到了彩月身边,抱怨了一声:“这粉白帕子一落地便脏了,想来我须改用个青色的,耐脏。”
青色帕子?那是彩月在家乡的那位哥哥给她信物,一片青色汗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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