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姜苒终于在午膳后生了困意, 待她睡熟, 楚徹便在旁边的长案上批阅折子，全元忽然悄声走近, 禀告徐陵远求见。
楚徹向床榻处望了望，隔着深色屏风，似乎可以瞧见姜苒熟睡的模样。楚徹从长案前起身，他并未将徐陵远召入, 而是出了房舍。
徐陵远对着楚徹俯身一礼，随后将收到的线报递上：“封世卿在渔阳，是愈发的不老实了……陛下意欲何断。”
楚徹将线报拿在手中，他似乎不必看便知道这上面列着的种种, 封世卿拥兵自重，自诩一方诸侯，不臣之心昭显。
这些年他同燕叔和楚桓周旋，难能腾出时间收拾渔阳，才让封世卿如今手有所持。只是……姑母还望他娶封家之女为后。
“姑母召了封家之女入京，想替孤择后。”
徐陵远闻言，眼底的神色深了几分，若是处理封家, 长公主这边怕是不好交代。况且楚徹又是那般敬重楚月华。
“…陛下是如何想的？”徐陵远微微低眸, 试探的问。
楚徹握着线报的大手紧了几分, 他眯眸思索, 随后开口：“娶封家之女, 召封世卿举家入京封侯爵，架空渔阳。”
徐陵远知道，楚徹的这番决议绝不是刚刚才想出来的，他到底是顾忌了长公主的颜面，选了这种平和的方式，没有对封家斩草除根。
“是。”徐陵远拱手，他似乎心中存了愧疚，沉吟了许久，终是不忍开口：“王女的产期将近，陛下是如何想的？要将王女带回幽州吗？”
对于徐陵远，名为臣下，情同兄弟，楚徹一向是不瞒他的，徐陵远自然也知，姜苒肯将孩子生下来，是为了什么。
提起姜苒，似乎比解决封家这个难题更让楚徹为难。
若说期初，他也只是对她怀了几分兴趣，毕竟她姿色难得，他多以玩弄之心。只是时日久了，对她的心思却是渐渐失了控。
对于姜苒，楚徹还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思，与众不同是有的，却不觉得有了更深了感情。
“自然，孤会纳她，给她个名分。”
以姜苒的身份，只怕楚月华一时很难接受。楚徹想着，又突然补充一句：“亦会好好待她。”
徐陵远听闻楚徹的回答却是一顿，他不知道该不该提及：“只是陛下可想过，一旦王女知道中山王早已身死该如何？”
或许楚徹低看了姜苒，但是徐陵远知道，中山王女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却是在赵峥的大刀之下面不改色，甚至极冷静的同他交涉谈判。
他知道，中山王女从不怕死，愿意活到今日，是因为他们欺骗的谎言，徐陵远想象不到，一旦姜苒得知真相，她那刚烈的性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楚徹被徐陵远问得一顿，他转眸盯视徐陵远，一时开不了口。
徐陵远亦沉默，相对于楚徹那不知深浅的眸底，他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嘭！”
这沉寂终被打破，屋舍的门被猛然推开，门后的人，面色惨白，姜苒站在那，她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着，她嗔目盯着楚徹，眸底一片血红。
楚徹和徐陵远都被这一声声响惊得愣住。
她娇弱的身子似乎再经不住一阵风吹，她颤抖着，惨白的唇瓣抖得剧烈，她眼底泛了血泪，她僵站在那，只能满是恨意的盯着他，竟连话都说不出口。
楚徹下意识的朝姜苒走过去，他看着她眼中的恨，似乎想要开口解释。
姜苒看着走过来的楚徹，步步后退，她拼命的向后躲，声音带着撕心的凄凉：“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将沿途的烛台撞到，她自己也险些跌倒，她拼了命的向后退，似乎是在躲避食人的恶魔，直到她娇弱的身子撞到屏风之上，她再无处可退。
姜苒惊恐的盯着步步走来的楚徹，她似乎游于崩溃的边缘。楚徹看着姜苒，这一刻来的太过措不及防，他终是将她堵在屏风之上，他试着想要开口安慰她：“苒苒，苒苒，”他慢慢抬手拥住她的双肩：“孤不会伤害你，孤会好好对你。”
若说痛苦，于此刻的姜苒来说，太过轻巧。
她早已听不清楚徹口中的话，她盯着他的脸，唯剩惊恐与恨，她想杀了他，她要杀了他。
可她盯着他，身上却绝越来越痛苦，她再没了力气，再没了意识。
楚徹愣看着晕过去姜苒，愣看着那染满襦裙的血迹。
姜苒难产了。
房舍拥满了人，进进出出，不知端出了几盆血水，楚徹尚未回神，他站在房舍之外，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这些年来，他什么腥风血雨没有经历过，可却是在此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连死都不怕，却在一刻呼吸困难。
有满身带血的产婆跑出来，跪在他身前：“陛下…王女难产……现下是保大还是保小。”军医亦跑出来跪在楚徹身前，恳求楚徹尽快决断。
徐陵远陪在楚徹身旁，他能明显察觉到楚徹的身子一顿，他开口逼问：“不可两全吗？”
军医听了却只能不住磕头谢罪。
徐陵远扶着楚徹，看着他薄唇颤抖：“保大，孤不许她有任何闪失。”
得了命令，军医同产婆又急急跑回产房。
楚徹只觉得周身陷入黑暗，这一刻，他甚至无力思考，周遭的混乱全被隔离在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