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尚财的小说《柠檬色》
在我狭隘的想象里，军人和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他们一是一二是二，随身带着标尺规范自己的生活，坚硬得都失掉了烟火气。这种想象显然和事实有出人，但多年来的影视和文学作品告诉我，军人就是这样。对很多人来说，军事题材的文艺作品，毫无疑问是我们的军旅想象的惟一建构者。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这么说，很多年来我们看到的文艺作品告诉我们，所有的军人是同一个军人，所有的军旅生活是同一种生活，贴着军绿或者迷彩的标签，这标签已经上升为单调抽象的所指。
因为这个想象背景，所以在阅读李尚财的小说《柠檬色》时，我感到了某种意外。一个跟过去不太一样的军人出现了，一种和过去不太相同的军旅生活出现了。我知道，这“新”不是李尚财生造出来的，而是他写出了军旅生活的那部分长期被遮蔽的真实。那个名叫李摩的上尉让我喜欢，他不像过去书面上的军人，到哪里都板着脸，而是一个可以勾肩搭背一起喝扎啤唠嗑的兄弟。即使不脱掉军装，我也能在他脸上找到烟火气和七情六欲。这样的人物在传统的军事题材小说里，往往最终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但在《柠檬色》里，恰恰成为褒扬的对象。此其一。
其二，小说对以往同类小说的“冒犯”。小说中的刘绩站长，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比李摩还要成功的人物形象，他的存在是小说得以造成“冒犯”的前提。他对李摩的包庇和帮助不仅仅因为他“人好”，更因为他独特的“人才观”。在刘绩看来，真正有能力的恰恰是那些一不留心就要跨越雷池的家伙，才华和创造力弄得他们火烧火燎蠢蠢欲动，不得不打破常规。他欣赏和“挽救”李摩，即源于此。而刘绩的艺术在于，他是在现有的体制内水到渠成地完成了“包庇”。这种处理想来是真实的，大约也是李尚财在创作谈中说到的，他在用小说“跟部队条规进行碰撞”。刘绩没有触动军队的条规，但却暗渡了陈仓，我想，好的军队领导大概就应该是这样的吧。规范而不死板，该活的时候要活。小说对过去同类小说的“冒犯”，就在于塑造了这么一个和而不同的领导。
还有一个新颖处颇值得一说，那就是李尚财把人物赶进了当下的都市生活。军队和都市，完全是两个不搭界的语境，一个军人的价值观人生观，放到都市的秤杆上，斤两如何换算？无论对李摩，还是对李尚财，都是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这一点，大约也是检验这篇小说的一块重要的试金石。
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我就发现我不太厚道，李摩才26岁，李尚财更年轻，而且是处女作，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因为这是个相当大的问题，解决起来也相当的不容易。就小说本身来讲，李尚财和李摩对此都不免捉襟见肘，不过没关系，他们都年轻，有的是时间，而这样的问题必须要时间来解决。同样需要时间来解决的是讲故事的能力，以及小说的结构等问题，还有不少具体而微的地方需要李尚财继续感受和揣摩。也就是说，我们对李尚财的期望，不仅仅是能够发现军旅小说中的某些新鲜的点，还希望他能写出更好的小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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