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起一根老鼠的后腿,说:“老鼠肉。”
红歌凑过来,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哇地捂住嘴,“这东西你也吃!快扔掉!快扔掉!”
“我还没吃完呢。”
“扔掉!我让你扔掉!现在就扔掉!”
红歌捂着嘴跑到了门外,比划着让我扔掉,我再不扔掉她可能就会哭起来。我没办法,吃下最后一口,把剩下的一大半肉都倒掉了,回来时看到她坐在门前直犯恶心。
“哪来的?”
“沉禾带来的。”
“以后不许吃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
“听见什么?”
“以后不许吃了。”
“不许吃什么?”
“老鼠肉。”
红歌噗哧又笑了。红歌十六岁,和我差不多大,但是比我高。因为比我高,她就认为比我大很多,让我叫她姐,还要我什么都听她的。
“记着,以后不许再吃了。”
“不吃了。”
她朝三太太的房间看了看,拉着我向院子外边走。“你叔叔和婶婶真狠心,你这么小就把你赶出家门,”红歌说。“我也是,后娘不要我,把我卖到了蓝塘。”她指着院门前的石凳让我坐下,“我们就在这里看着,有人来了就说三太太不在,听见了没有?”
然后她就向我说起她爹死后,她是如何被后娘卖到蓝塘的,又如何被管家智二先生买进蓝家的。她说她以后再也不理她后娘了,见了面也不理她。但是她想她弟弟,她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回去看看弟弟。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直到沉禾从三太太房间里出来眼泪也没干。
沉禾要带我出去走走,我看看三太太,她正面色红润地站在屋檐下,胳膊抱在怀里,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她对我摆了摆手,微笑起来,很少能见到这么平和地对我笑。她答应了。
“没乱说话吧?”出了门沉禾就问我。
“没有。”
“这就好,”他把手搭在我头上。“以后有人问你是谁,你就说是我沉禾的弟弟。”
沉禾带着我拐弯抹角地走,路上偶尔遇到几个熟人,老远就和人家打招呼,说我是他弟弟,他是专程来看我的。没办法,大水把我托付给他,他理应照顾好我。我们转过一小片竹林,来到一小户人家前。沉禾刚敲两下门,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戴着眼镜的小老头。
“智先生您忙哪?”
小老头扶了扶眼镜,说:“是沉禾,米库还好吗?”
“还好,”沉禾说,然后拍着我脑袋,“快叫智先生好。”
“智先生好。”
“他是?”智二先生说,“是不是三太太提到的什么木头?大水的弟弟?”
“是,正是。大水把他托付给我,就是我的亲弟弟了,我应当尽力照顾好他。现在伺候三太太,还请智先生多多关照。”
“上次我就和三太太说过了,大水替蓝家做事,他的事就是蓝家的事,就是我智二的事。难得你这么仁义,收留了这孩子。我早就说过,当年你父亲只是一时糊涂,那几船米的事就不再提了,他把命都搭上去了,也算有个交代了。沉禾你要好好干。”
“当然,当然,还请智先生多多提携。”
“好好干,老爷是会看得见的。大家都会看得见的。”智二先生说,“还有事吗?我要去把最近的情况跟老爷说一说。”
“就是米库的事,有一点小想法,想向智先生请教一下。”
“那好,我们边走边说。”
他们在路上没能说上几句话,智二先生个头不高,走路倒是挺快,很快就到了老爷住的那个小院门前。智二先生示意过会再说,他扣响了门环,对着里面说:
“老爷,我是智二。”
“进来。”声音有点慢,有点尖,真有点像猫叫的了。
智二先生推开门进去了,转身又把门关上了。在开门的当儿我看见了传闻中的铁笼子,果然巨大无比。笼子里有屋子和银杏树,还有到处乱跑的数不清的白猫。没看见老爷,他大概还在屋子里。智二先生进去后,我们听到一声他的惊叫和无数猫的叫声,然后里面就安静了。
我和沉禾等在门外。沉禾说,这个智二先生曾是少爷和小姐的教书先生,后来留在了蓝家做帐房,然后做了管家。到底是个教书的,喜欢穷酸,不喜欢别人叫他智管家,要叫智二先生,整天把仁义道德像烟袋一样挂在嘴上。人还不错,就是有点老了,头脑有时不太够用。沉禾让我留意一下,智二先生要是有什么动静就早早地告诉他。
智二先生出来了,不停地掸着洗的发白的长衫,嘴里说着:“这些无法无天的猫,早晚把给我吓死掉。”看了看沉禾,又说,“你们还没走?好,你说。说到哪儿了?对,米库的事,沉禾你说。”
沉禾对我说:“木头,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再过来看你。听智先生的话,千万不要给我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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