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老爷的纳妾之礼有些尴尬。
虽然苏老太太默许了这件事情，但是临到头了却说自己受了风寒不能问事，把这件事情交给管家的李氏。
李氏掩掩唇，叹息大房没一个妾室，她没有操办这等事情的经验，倒是景氏驾轻就熟，不如自己倒腾去。
景氏想想还真是，于是二话不说从苏二老爷的私库搜刮了不少算不错的物件，布置来布置去那些物件都神奇的消失了。苏二老爷吹胡子瞪眼睛，而在这个时候，景氏也因为操劳过度累倒了，关上门谁也不见。
这不是没办法了嘛，给苏二老爷的纳妾之礼居然摊到了柳姨娘头上，叫她鞍前马后布置。
“你是过来人，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来，有什么难的。”
苏二老爷原话如此，堪称理直气壮。
柳姨娘小心肝都在抖，“老爷，这于礼不合。”
她捏着三分气，努力显得温柔笑意，可这会儿苏二老爷满心都是红玉那只狐狸精，哪里能注意她的作态。
“这时候说起礼了？你那时候想我把你扶正的时候怎么没有说过于礼不合？”
苏二老爷冷冷道，一副已经看穿一切的样子。
柳姨娘粉面通红。
但到底是喜欢风花雪月的男人，苏二老爷还是知道过于不讲情面是不地道的。
“你且置办着。红玉进门就是你妹妹，万事还要听你这个姐姐提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接教导她。”
苏二老爷给柳姨娘一颗定心丸。
但是柳姨娘病入膏肓，这颗定心丸对她而言一点效用都没有。
“嫣儿，你听听，他居然还要我提点那个小贱人！”
苏二老爷一走，柳姨娘面上那层楚楚可怜的皮就掀下了，直接把对红玉的称呼由“狐狸精”变为“小贱人”。
“父亲还是在乎您的。”苏嫣棠正在调试新琴，心情格外好。
大约苏二老爷也知道他的这番作态叫柳姨娘娘儿俩伤心了，私底下拿出一把古琴给苏嫣棠。古琴通体栗灰，据说是苏二老爷年少时的心爱之物。他如今油腻又蠢坏，确实用不上如此古琴了。苏嫣棠拿着却是刚刚好，自觉气质清高很多。
因为心情好，苏嫣棠对柳姨娘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您且置办着。就算那位进了西跨院，也不见得能嚣张多久。她与您不同，您可是府中的老人。”
红玉看着是个心比天高的，指不定就命比纸薄了。
府中的能人众多，只要红玉作妖，她就有的受。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苏嫣棠突然幽幽叹一口气。
柳姨娘把纳妾之礼还是张罗起来了，选定了良辰吉日，在东跨院半了两桌饭菜，然而荣禧堂和大房没一个人来过问，两桌勉强只能坐满一桌。
累倒了的景氏努力了很久，依然没能爬起来，只能派大丫鬟庆儿去吃酒，算得上给面子了。
柳姨娘的心也硬了硬，倒腾出一件海棠红的留仙裙，很接近正红的颜色，准备过去西跨院吃酒，顺便冒充一把当家主母。
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留仙裙都做好了，柳姨娘却是真真切切病倒了。
柳姨娘原本身子骨就不好，用秘药调了很久，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结果被杨姨娘药膳一搞毁完了。现在每月例假那几日，柳姨娘都得躺在床榻上渡过，动都不能动。
千算万算，没算到扯威风的时候，她例假提前来了。
苏嫣棠现在行事算得体，在某种方面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于是替柳姨娘去西跨院吃酒。
苏奕趁着迷蒙的夜色回府。
轻“吁”一声，马车停在府门前头。车帘被掀起，他从车中探出身子。
少年惯性抬眸，往门口廊檐下头逡巡。这次没有叫他熟悉的小娇娇身影，只有两个没什么精神的家丁分左右站着冒充门神。
安九小哥儿什么都懂，他顿时很清晰地叹息一声，“天黑了，都起雾了，好在五姑娘这次没犟着出来接少爷您。”
苏奕未置可否。
秋雾四起，淡白色弥漫在夜色里，起起伏伏，有些遮人的视线。
但遮不住丝竹之声。
苏奕走在长廊中，眉尾轻抬，寻声望去，正是二房的所在处。
“二老爷今日纳妾。”安九道。
这个事情不是秘密，苏二老爷还蛮高调。苏五姑娘菀棠跟她的表哥大人书信往来时也提过她又要多姨娘了，不过在纳妾之礼转到柳姨娘手中由她筹办之后，菀棠就不怎么再提新姨娘的事情。
苏奕黑眸轻眯，“倒是热闹。”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来喜怒。
“却是没有刻意请伶人过来，但那里头有现成的伶人。”安九笑嘻嘻。
不过纳个妾，苏老太太还没死呢，苏二老爷有心也没胆，怎么也不可能在今日给红玉大操大办。但是不怕，我们苏二老爷本身就是个大才子，红玉又是个精通十八摸的，三五杯小酒一喝，顿时就飘起来。
苏奕不说话，安九顿时就不笑了，他耷拉下眉眼，很老实的样子。
“安九多嘴了，要叫少年失望了。”
夜风寒凉。
苏奕依然没有搭理戏多的安九，走两步停住步子。
他打开书箧，顺便翻了一本书出来，看都没看递给安九，“把这个拿去给五姑娘。”
非常严格了。
这次回来都没带吃的。
先前一次，表哥大人巧妙撞破自己买来的糕点都入了大元宵苏玉棠的肚中，他脾气好，表面没说啥，甚至看起来更加温柔了呢，只是他已经好些时日没“路过”春和居了，回来只给小表妹带学习用具。
学习压力陡然增大，小表妹心力憔悴，年纪小小发际线已经开始上移，眼瞅着发顶的三根呆毛有离家出走之势。
小表妹的好朋友苏玉棠更惨，在大房被禁肉在二房打不到秋风，好不容易养成的大元宵隐隐约约要瘦成小汤圆了。
安九的书没有送到小表妹手中，这位娇娇不在二房。
“姑娘难道没有去接表少爷？”夏至才奇怪。
当然是没有的。
此刻苏五姑娘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睡觉。
她的面颊漾开醉醺醺的红晕，乖巧地躺着，被四下的花簇层层簇拥。如同月笼江面，江上一叶扁舟，而她人在舟中。
不知什么时候，她烧得热热的面颊上覆开轻柔的微凉，她忍不住抱住那抹凉蹭了蹭，模模糊糊眼睛都不睁。
“谁呀……”
“……我是哥哥。”
“什么歌？可比十八摸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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