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此前正在荣禧堂与苏老太太对账。
对完账，苏老太太就捏着手中佛珠，状似不经意地说：“你去赴知府夫人的宴时把五丫头也带着吧。”
李氏怔一下，就笑：“母亲怎生说起这件事。”
“姑娘家长大了，总待在后宅里不好，出去看看是长见识。”苏老太太说，“她母亲是个不中用的，只能指望你这个大伯母费费心。”
“母亲说得是。”李氏温和道，却依然蹙眉，“只是菀棠从小长在弟妹身边，很多规矩不清楚，这次宴会毕竟是知府夫人设的，来往都是贵人，儿媳怕她去有些不妥。”
“所以才要你费心教嘛。”苏老太太说得理所当然，“我看五丫头是个好的，带出去不会丢苏家脸。”
“母亲，祖母是真的很喜欢五妹妹了。”
苏静棠正在对着镜子学描眉，听见李氏说起从荣禧堂带回的任务，顿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老太太真是偏心啊，如果被邀请的二伯母，不知道祖母老人家可会要求她带上大房的姐妹俩。怕是都不会吩咐，吩咐了景氏那种人也不见得会照办，就欺负她母亲和善好说话呢。
“别想那么多。你们都是苏家的嫡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好了以后才有照应。”
李氏心里当然也不快活，谁愿意叫别人的孩子分了自己孩子的光彩，但是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也没有小气到打压隔房的女儿。
正说着，她皱起眉来，“静棠，你才多大，何必心心念念琢磨梳妆打扮，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练练琴读读书，闺秀要有闺秀的样子。”
梳妆打扮，日后出阁了自然有丫鬟帮忙，一个闺秀天天琢磨这些多小家子气。
苏静棠抿抿唇，应一声“是”。
……
不管旁人怎么想，苏五姑娘却自在的不得了。
她正坐在他表哥大人屋里矮床上，星星眼看他解九连环。
“哒”一声。
最后一只环解下了。
菀棠震惊脸，“啪嗒”“啪嗒”鼓掌。
看着困扰了她一年的九连环就这样在苏奕手下屈服，菀棠头一回，无比清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智商的差距。
“表哥，快，你帮我再串上去。”
看她这副贼兮兮的样子，苏奕轻睨她，“你又有主意了？”
菀棠笑得很老实很友好，“我带回去考考瑞哥儿。”
思来想去，只有从四岁的瑞哥儿身上找点自信了。
苏奕手上却一顿，他看着她，语气淡淡，“你喜欢苏瑞？”
菀棠：“……他是我庶弟，杨姨娘没了之后，他就养在我娘偏屋里。”
虽然景氏就是不愿意把瑞哥儿过到她名下，情愿当一个膝下无子的正房嫡妻。
但是瑞哥儿真养在正房，她也没怎么闹，还好吃好喝照应着，只是不大管。但是谁也不能因为这一点指责她，毕竟人家景氏连亲闺女苏菀棠都放养的。
菀棠能感觉到，她表哥大人突然就不高兴了。
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他要不高兴，苏瑞有点熊有点憨，但是就一般小儿性格，她没事了逗逗他，这有什么。
她轻轻拽苏奕袖子，“表哥，你说过再也不生菀菀气的。”
她都记得好好的呢。
苏奕就顺势握住她手，还揉了揉，“这九连环是送给菀菀的，菀菀不可以拿给别人。”
别扯这个弟弟那个妹妹，总而言之，给别人摸一下都不行。
苏五姑娘从善如流，“好吧好吧，我知道了，都听表哥的。”
说着她要往回抽手，苏奕手上劲道慢慢减，却在菀棠指尖就要从他手掌脱离的那一刻突然发力，五指收拢把菀棠往前带，菀棠猝不及防被带得扑在他怀里，膝盖跪在他大腿上。
“表、表哥。”
苏五姑娘都要吓傻了。
这一刻苏玉棠的话突然浮现在她眼前，这个人可怕的很，虽然平时是个好人，但是他一发病就不是人啊。
苏奕揽住她在怀中，还用下颔蹭了蹭她发顶，他低头，从唇压下去她脑袋上方翘着的几根呆毛。
苏五姑娘还没缓过来，她正在惆怅又纠结又无可奈何地思考人生，就感觉发顶上方簌簌地痒。
“表哥？”
她再喊一声，想抬头看，苏奕却不允许。感觉到他的手掌抚过她的额头，然后听他终于开口。
“菀菀，我要去府学念书了。”
童试过后，都应该去府学念书，直到下一次的秋闱。苏家大郎苏晟就是，越是正规的非民办的学府，越是严谨讲究清心寡欲一心向学，苏晟住不惯那里的学舍，每日早出晚归。苏奕却没什么住不惯的意思，他就住在府学里了。
“表哥好好读书，菀菀在府中会想念你的。”苏五姑娘立刻道。
“小没良心。”苏奕的下颔又在她发顶上磨，揽住她小腰的手臂收拢了一些，“每月都有旬假，那时候我会回府。”
菀棠：“……哇，真好。”
只要您老当一个不发病的好人，就什么事也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
“九连环还有一种解法，下次回来我考你。”
菀棠：“……不要了吧，我很笨的。”
怎么能担当起来自未来权臣的考验，不是自取其辱嘛，何必何必。
“是么。”
他的声线轻忽地不正常，捏住她的下下巴，托着抬起她脸儿，他看得仔细。
小姑娘一张娇妍的桃花小脸，水漉漉的瞳眸看他，还有些懵，无辜地像是山林深处无意经过的幼崽儿，叫途经的捕手只想狠狠欺负。
苏奕的手间力道重了重，叫她抬得更厉害。他要看得仔细，越发低头下去——
“嚯”一下。
苏五姑娘突然从苏奕收拢的力道中跳出来，堪称突发神力，站在矮床下面，她义正言辞的。
“表哥，你别这样抱我，不舒服。”
很委屈了，气都难喘。
然后微微鼓着脸颊，“但是我知道，你这是喜欢菀菀这个妹妹呢。我跟玉棠约好了现在要去打络子，等下次再来看表哥。”
苏奕的身形沉在暗昧的光线里，顿了半晌，也许只是须臾，菀棠听见他挑剔着。
“苏玉棠傻，你也知道自己不聪明，少跟她在一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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