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游离。
传入菀棠耳间的是苏奕无奈的低声。
“就为了这，你跑过来在雨地里淋？”
“我以为表哥不要菀菀了。”
因为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还委屈。
没忍住，苏奕对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伸出罪恶的手，摸了摸又把手放在她的小耳朵上。白生生的耳垂冰凉冰凉，他揉了又揉，要叫它热起来。
可以说是非常尽心尽责的兄长了，万事亲力亲为。
要不是着夜色太暗昧，要不是他目光始终含一抹晦暗，要不是动作过分亲昵……
不过此时此刻，这看似一大一小的人儿，似乎都把这些事儿给忘了。
“我不会不要你。”
他说。
菀棠信才怪。
“你今天还在生菀菀的气。”
她毫不犹豫地控诉。
苏奕想想，嗯，是有这回事。没看出来，这小姑娘还挺记仇。
他当然说不出“我不会再生你气”这种瞎话。别说菀棠了，他自己也不信。
我们的未来权臣，小小年纪气性却不小，一天到晚花式变扭，一般人还看不出来，看出来的人也不会在意。唯一在意的人，却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软乎乎的幼崽，明明自己还要人疼呢。
他抬起小姑娘下巴，叫她看他眼睛。
“就算我生你气又于你无损。你是嫡女，我是私生子。在苏府我一文不值，你有老太太疼着，自会顺风顺水。”
他的声音平静的近乎冷淡，把他自己往下踩，而他似乎一无所觉。
菀棠眨了眨眼睛，里头有水汽迅速掬起。
“菀菀不要表哥这样说自己。会好的，一定会好的。菀菀告诉祖母表哥明年也会参加童试，表哥功课很好的，祖母看着也很高兴呢。菀菀这才央了祖母，带表哥一起来清泉寺。”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怯生生地看他，“菀菀是不是做错了……给表哥添麻烦了？”
这小可怜样任谁看了也不忍心怪她的。
她完全不晓得这样做会使他提起被苏家人关注起，有些秘密就显得更难瞒了的样子，实在无辜。
倘若他因此责难她这个好心的小人儿，倒显得是欲加之罪了。
“长兄如父”的重担，在今夜第二次落在我们仅仅十二岁的未来权臣稚嫩双肩上。
他能怎么办？
还不是选择笑着把她原谅。
苏奕手掌收拢，揉了揉菀棠小下巴，“菀菀没有错。”
想想又违心地补充，“我以后不会生菀棠气。”
到底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菀棠感不感动……菀棠一点都不敢动。
任由苏奕玩她的下巴，菀棠脸上笑眯眯，“表哥真好。”
两人达成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和解。
并作出了单方的明显是随便给的承诺，但彼此都比较满意的样子，哥哥妹妹其乐融融。
“你的丫鬟呢。”
苏奕又转到这个话题上来。
他现在对二房的下人很有点看法，觉得那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白拿月例连个小主子都照看不好的废物玩意。
以后菀棠归他管时，他一定要叫她舒舒服服安安全全一点委屈都不受。
如果有以后……
菀棠“啊”一声，直拍脑袋，“表哥，我把夏至忘在院子外面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非常健忘。
但是我们未来权臣才不会觉得她是个不得用的废物。
相反，他会觉得，哇，菀菀懵懵的，就需要如他这般有责任心的兄长来守护呢。
他把菀棠的小手按下去，不许她继续自我伤害，“你这种不喜欢带丫鬟的习惯可不好。天这样黑，你不怕遇到坏人？”
“带着丫鬟遇见坏人，是多送一个人给坏人欺负么？”菀棠歪理不少，“而且我是来找表哥的。我才不要跟表哥说话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听着。”
这话有理有据。
若有旁人在场，苏奕是绝对不可能跟她来个抱抱摸摸头揉揉脸的。
这叫什么，一点都不符合书香门第的家风，简直荒唐！
要是苏二老爷在这，必然痛心疾首破口大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从而忘记他与柳姨娘白日宣淫的极乐之事。
而苏奕和菀棠这两位，一个完全不在乎，一个仗着年纪小努力忽视，倒是秀了好一番兄妹亲情。
苏奕是舍不得自己得到的福利，但依然不忘记在菀棠离开前说教：“去旁处，必须要有丫鬟相陪。”
明明才十二岁，偏偏要把“长兄如父”的“长”字发挥到无限大，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懵妹到旁处被人抱抱捏捏的未来，一瞬间忧心忡忡得仿佛个小老头。
“晓得了晓得了。”
菀棠站着，苏奕给她戴兜帽，最后在她的下巴底下打上一个结。
菀棠低头看，又摸了摸，“真好看。”
苏奕眸瞳微微一暖，却什么都没说，只摸摸她头。
“你真不要我送？”
看着小姑娘娇娇小小一团，往风雨里钻，苏奕心里一抽。
他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要，表哥早点歇吧，夏至就在前面等我。”
菀棠对他挥挥手，语气倒是轻快。
他确实不应该送她。
三更半夜，他需要在意别人对菀棠的看法。
直到菀棠消失在雨幕里，苏奕才收回目光，漠然关上门。
暗门打开，黑衣男人从密道里走出来，“主子，苏五姑娘是否发现什么。”
发现他的被褥里，根本是冰冷一片。
他不过是先她一步从密室出来，制造一副假象。
灯是刚点的，被是刚拆的，衣裳是刚解开披上的。
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一步，黑衣男人也很佩服，觉得主人把宝压在这位小主子身上是压对了。只是这小主子的心思，软乎起来又不可思议。
“隐一，不关你的事，你最好不要随意插手。”苏奕转过身，目光冷漠，“如果父亲得知你试图替我做决定，他必然会不高兴。”
那个男人控制欲那么强，隐卫不过是他养的狗，他怎么会容许狗试图操控他亲生儿子的决定。
父亲这种存在……
苏奕把厌恶狠狠地压在心底，面上只有云淡风轻的“父亲”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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