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以说非常有意思了。
黑衣男人刚提到“五姑娘”,就感觉有一道极其森凉的目光盯住了他。
已经护成这样了么,旁人提都不允许提一下。
但越是这样,黑衣男人就越是要提。他是主人派来伺候小主子的,必须时刻叫小主子保持清醒和冷静。
“主子爱护苏五姑娘,苏五姑娘却不见得担得起主子对他的爱护。主子不把她当外人,告知她要参加童试,她转头就告诉了苏老太太。”黑衣男人越说越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知好歹。按照他的想法,小主子又不是苏家人,跟那群废物隔离得越清越好,自己去参加科举多有出息。
“她甚至擅自要苏老太太带主子来清泉寺!这给主子计划不知道增加多少波折。说不定还会提起引起苏老太太对主子的注意!”黑衣男人很气了。
一副非常不好说话的狠样。
简直触目惊心。
苏奕一直听着,以一种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冷寂,直到他说完,才露出一个近乎温和受教的笑意。
“哦?那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办?”
看到苏奕这样,黑衣男人欣慰了一下,还算孺子可教,听得下去劝,不算辜负了主人的一片苦心。
“主子该疏远苏五姑娘了。”他说着,下决心把脏活累活都揽给自己做,反正是暗卫,也不存在手生的情况,“要是主子觉得麻烦,把苏五姑娘交给属下处理也行。”
他没注意到苏奕陡然沉冷森寒的目光,还在那王婆卖瓜夸自己手艺好,“属下必定做得天衣无缝……”
“贫僧以为施主多虑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透青雾,幻了几幻,一道朴素清瘦的僧人身影穿过屋门进来。
“了因大师。”苏奕站起身。
黑衣男人眯了会儿眼,觉得这了因大师的秃瓢微微有些反光。
这位从前在权力之巅纵横捭阖的男人,突然走起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的路线,这就让他们这些老朋友格外的辣眼睛与不适应。
了因大师阖起双手,制止黑衣男人跟他行“世俗虚礼”,漆黑深邃像是隔了暮秋深谷迷雾的眼眸轻微地眯一眯,“这位苏五姑娘,年纪虽小,却不失为妙人。”
黑衣男子眼中一抹寒意:“想来大师言必有据。”
了因大师牵唇一笑,宛如一位普通的秃瓢和尚,“何须有据,不过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说完还打声禅号,庄严肃穆,厚颜无耻。
黑衣男人非常气了,感觉自己遭到愚弄。
了因大师却又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贫僧今夜就要云游离去,离去前还想请小施主借一步说话。”
“今夜就走。”苏奕眸光一越,一瞬间心底透亮,“京城有人过来了。”
他不是疑问的语气。
了因为他的政治敏锐度欣慰,但面色却没有轻松,“来的人是严豫。”
“宁国公的庶子,从前不显山不露水,很能忍。”
“是个难缠的人物。”
……
纵然已经入夏,山里头早晚依旧凉意逼人,夜里头更是叫人愀然。
菀棠几声闷雷吵醒的,再等等却辗转难眠。不一会儿听见瓢泼的大雨下起来,噼里啪啦的雨脚在深夜里格外清晰。菀棠的心底一瞬间倾覆成黑漠,一半是沉静冷然的,一半却随着雨脚被逐步蚕食。
菀棠索性就罩上件衣衫,倚在窗边听雨。
“姑娘。”夏至轻悄悄地进了内室,晓得菀棠不喜欢她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夏至努力地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躁,但语气依然是快得突突得,“表少爷不见了。”
菀棠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更半夜,大雨滂沱,苏奕不见了?
“表少爷一个人,又住得偏。要不是您叫奴婢关照着那里,奴婢也不会知道。”夏至顿了顿,眼眸子转转,“姑娘,这事奴婢还没有敢声张。”
菀棠戴起兜帽,挑着盏灯就出去。
夏至打着伞,跟在她旁边,“姑娘慢些,仔细脚下。”
水花啪嗒啪嗒溅。
“祖母还没回来?”
“是的,大太太也没有,只遣了安妈妈过来照看姑娘们。”
菀棠就应一声。她心里有点数的,这个时候的苏老太太和李氏还在佛塔里,显然是在了结先前的墨绿那桩孽缘。
这原来不算什么的,谁家深宅大院里没有几条冤魂呢。主子叫下人死,这能算罪过吗?当然不算。可是苏家的嫡长孙苏晟来年要秋闱,这就比较让苏老太太和李氏惆怅了。生怕有冤魂叫她们的眼珠子沾上晦气,必须好好化解。
凉飕飕的夜风夹着冰凉的雨丝侵入兜帽里。
菀棠紧紧兜帽,“你就在牙洞这里等我一会吧。”又顿顿,“如果一盏茶后我没有出来,你就去找安妈妈。”
一点灯火带着她游入院里。
苏奕的屋舍黑漆漆的,在风雨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也是,这次来清泉寺,他算是孤身一人住这,安九都没能跟来。
突然屋舍内跟起了鬼火一样,呲了几许,顿时大亮。
菀棠手颤着,灯盏都摇啊摇。深吸一口长气,她站在离门扉丈远的地方发怔。
“吱呀”门开。
简直猝不及防。
“菀菀,怎么这样晚过来。”
苏奕说。他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喑哑,眼底有点黯色,身上披的是简便的家常衣裳。一副刚被雷雨搅扰的样子。
菀棠还有点懵。
小姑娘玉雪般的桃花小脸沾着水汽,琼鼻尖儿有些发红。懵迷地站在台阶下望着他,像雨夜里误入陷阱的一只无辜幼崽。
苏奕心底一声叹息,居然有了点“长兄如父”的沧桑感。
他把小姑娘拉进来,取过帕子,一点一点替她拭去脸上手上水珠。
“就不冷?”
“你的丫鬟呢,就让你一个人三更半夜到处乱跑?”
烛台上的蜡烛都点亮了,灯花有着轻微的爆声。
菀棠的兜帽解开,被挂在衣架上。
苏奕临时的床铺上被褥随意卷着,看似还有余温。
小姑娘双手冰冷,他不由地抬起眉头。
然后就被菀棠拦腰抱住。
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还把脸埋在他衣服里。
“表哥,我梦见你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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