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却觉得百无聊赖,如坐针毡。
只因眼底成灰,心头堆雪。
我起身,向父皇行礼,“父皇,儿臣身有不适,先行告退。”
父皇面上的微笑顿时凝住,须臾颔首,“好吧,你先回殿歇着。”
再向太上皇后郑氏福身行礼,我徐徐转身,在众人惊诧、探究的目光中,挺身走出大殿。
这些目光,饱含着多种意味。
我的亲人们,心中都清楚,我再不是以往父皇最宠爱的、娇贵的沁福帝姬了,而是身受金帅凌辱的肮脏女子。
他们自然料不到,有朝一日,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
只是,那时候,谁也无能为力。
撤了云凤肩舆,挥退仪卫,只有雪儿和霜儿伴在我身后。
回沁玉殿的宫道,灯影绮红,树影凌乱,花香萦袖。
夜风拂在脸上,清清凉凉的,拂去满身的烦躁与闷气,让人无端地沉醉。
“帝姬,叶将军在后面。”雪儿在我身后低声道。
“叶将军。”我缓缓转身,示意雪儿和霜儿后退一丈余。
叶梓翔快步上前,微微垂首,“帝姬,太上命末将送帝姬回殿。”
夜风吹起他的广袂,宛若流云翻卷,自由自在。
如此看来,父皇决意要我嫁给他。
“叶将军,你觉得,六哥和李容疏在金营会有性命之忧吗?”我朝前举步。
“王爷机敏沉稳,李容疏智谋超群,即使有性命之忧,也能化险为夷,帝姬无须忧心。”叶梓翔与我并肩行走,缓缓道来。
“叶将军,你可知父皇为何属意你为我的驸马?”
“末将不知。”他的脸又红了,昏红的光影映衬得他的脸更是如白玉般莹润剔透,与昨夜身穿黑衣的将军判若两人。
去年及笄之后,父皇拟了几个驸马人选供我选择,我看过后,意兴阑珊地扔下花名册,“这些高门子弟,儿臣没兴趣。”
父皇笑眯眯道:“那皇儿自己挑驸马,如何?”
我撇嘴道:“父皇,汴京城里的高门子弟,儿臣见之作呕。”
父皇愕然,须臾道:“汴京城外的呢?只要是皇儿中意的,父皇都为你办到。”
我嘿嘿一笑,丝毫不觉得羞窘,“那父皇就将我朝将门中适婚的青年才俊列个花名册来。”
本是玩笑之语,未曾想到父皇竟然当真了,两日后便给我一本花名册,要我挑选驸马。
我差点儿昏厥。
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认真地研究花名册。
最终,我指着一个名字给父皇看,父皇开怀一笑,“叶氏统领西军(备注:征西夏的边防军,大宋最精锐的军队)多载,作风清廉,治军极严,在军中威望颇高。叶非长子叶梓翔,年二十一,从军多年,骁勇善战,文武全才,皇儿眼光独到啊。”
其实,对我来说,这些人名只是一个个陌生的字词,选中叶梓翔,只是觉得这名字比较脱俗。
“儿臣还想侍奉父皇几年呢,就让那姓叶的等着吧。”
“好好好,父皇也舍不得让皇儿这么早嫁人。”父皇沉吟道,“不过,这事必须先告知叶非,叶梓翔已是适婚年纪,可不能让旁人抢走皇儿的驸马。”
于是,父皇召叶非父子入京,说了这件事,至于是如何说的,我不得而知。
虽然点叶梓翔为驸马,我对他却无半分好感,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依旧三天两头地出宫游玩。而他是如何看待这桩婚事,如何看待我,我才不管呢。
仿佛,这桩婚事,与我无关。
在我心目中,可当我驸马的男子,要像六哥一样,饱读诗书,机敏睿智,身怀武艺,却又有着尊贵之身份、从容之神态、超群之气度。
可是,放眼整个朝廷、整个汴京,无人可比得上六哥。
因此,婚事对我来说,无可无不可,未来的驸马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
而今,父皇好像急着把我嫁出去,我再也无法逃避了。
我将去岁点选驸马之事简要地告诉叶梓翔,“点选叶氏,本是无心,叶将军莫怪。”
“帝姬无心点选,却是末将无上荣幸,可见上天早已有了安排。”叶梓翔丝毫不见恼怒,只是淡淡一笑。
“我明白的,改明儿我就向父皇请旨,取消这桩婚事。”
“万万不可。”他着急道,清亮的俊眸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我不解地望着他。
他的脸胀得更红了,犹豫须臾才道:“能够娶帝姬为妻,是末将三生修来的福气,末将……求之不得。”
不管他是怜悯我的遭遇,还是真的对我有意,他愿娶,我不愿嫁,只因他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男子,不是我爱的石头哥哥。
“叶将军不嫌弃我么?”我坦然盯着他,并不是很期待他的回答。
“末将从未有过如此想法,末将当帝姬是未过门的妻子,若帝姬遭难,只怪末将无力保护帝姬,末将惭愧。”叶梓翔迎着我冷冷的目光,眼中痛色分明。
心中一暖,我不得不感动。
但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既然他愿娶,无论我如何哭闹,父皇也不会同意取消这桩婚事。
罢了。
我朝前走去,他在我左后侧,告诉我六哥和李容疏前往金营之前与他的谋划。
六哥赵俊前往金营,为了议和,更为了救我。假若金帅好说话,愿意放我回去,那便好,假若金帅不愿放人,那就依计行事。
三人谋定,叶梓翔部下精骑夜袭金营,从东南角攻入;金营里,六哥设法拖住金帅,带我从西北角出营地,叶梓翔会在西北角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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