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房门，径直向三楼而去。秘密电台所在的三号电讯在楼层最里侧。他将那把钥匙插进锁孔，拨弄一下，房门应声而开。他反锁了房门，从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聚光电筒，叼在嘴里，坐在电台前，用事先探得的电码向76号上层发起电报：
急电：请于5月2号21点，将青帮头目雷刚押解到外滩第七码头，我将用共党在延安活动的秘密情报以及军统局潜伏在76号的秘密名单与之交换！暗号：军爷有什么货要运？
钱大通，5月1日电
发出电报后，他又从身上摸出一张拟好的红色稿纸，揉成一团，用打火机烧了点边角，丢在垃圾篓外。他走到门口，回头仔细检查一下，是否留下什么破绽。这才打开房门，悄然走出。
黄秘书一觉醒来，已是凌晨时分，他的身上披了件十一少穿的棉袄。十一少自己却穿着件薄衫，趴在桌上沉睡。他心中一暖，这个十一少，还是有几分人情味的。他将棉袄披还到十一少身上，打着呵欠出去。他忽然想起还有一封电文没有发出，摸了钥匙去电讯室。
他打开电灯，走向电台。无意间看到垃圾篓边上一团黑红的纸团，他心中一紧，蹲下身将纸团一点一点打开，上面写着：
代我转告李副主□□我已将王站长的心腹——机要室杨龙友除去，望李副主任的晋升□□□□□。站内新来的□一少已发现我的潜伏□□，望总部派□清除！
钱大□，5月1日电
（“□”为模糊不清之处）
黄秘书看罢，心中一惊。这分明是自己的上司私通76号的电文，莫非钱副主任是76号卧底？难怪杨主任被挤兑了！他将那团纸团藏进抽屉夹层，当下也不敢声张。
十一少那边，他等到黄秘书一走，便悄然起身，披了那件棉袄出了军统局。他在朝阳路路口叫了辆黄包车，向外滩码头而去。一路将整个思路又捊了一遍，这才微微打了个盹。
外滩码头死寂一片，那艘货船还在码头拴着。十一少跃上船头，敲了敲舱门，里面一阵慌乱的悉悉索索声，一个女人粗壮的声音叫道：“谁？”
十一少还不知道周老虎的女人已死，本是来找她联络青帮的，舱内的女人却分明不是周老虎的女人。当下，他谨慎地说道：“我是雷刚兄弟的朋友，来看一看他死去的弟兄的孩子周小惠。”
舱门大开，一个又高又壮的女人出现在面前，她看一眼十一少，说道：“既是雷大把子的朋友，请进！”
周老虎的小女儿小惠认得十一少，她从床上跃起，一把抱住他的腿，哭道：“十一叔叔，我妈妈死了，被那些汉奸打死的！呜呜——我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我讨厌那些罕见，我讨厌那些日本人。”
十一少一边抚慰小惠，一边问那个女人道：“你是？”
“我是周老虎他姐姐！看着这孩子可怜，我就过来领养了！”那个女人叹息一声，目光爱怜地看着小惠。
十一少注意到她的眼神，心中的警惕放松了，说道：“大嫂想必认识些青帮的人吧？”
“不瞒大兄弟，我就是青帮的人！在这码头，除了雷大把子，就归我管了！”那个女人浓眉一挑。
十一少早就听雷刚说过，他手下有个凶悍的女人，枪法极准，百步之内每发必中，人送外号“百步蛇”，莫非眼前的女人就是百步蛇？他喜道：“原来你便是外滩上有名的百步蛇，幸会！”
百步蛇抱拳说道：“这孩儿管你叫十一叔叔，想必你就是刀劈大汉奸的十一少了！”
十一少忙道：“惭愧，正是在下！”
十一少不再迟疑，将自己拯救雷刚的计划说了一遍，让青帮安排人手在5月2号21点去外滩第七码头劫下雷刚。百步蛇听完，一拍大腿，叫道：“好兄弟，好伎俩！我替青帮的弟兄谢你了！”当下又是一抱拳。
十一少临走，将一封拟好的稿子交给百步蛇，说道：“你安排一个弟兄连夜把这份信件誊抄四份，匿名发到我所在的军统局！这是收信人名单和地址！”百步蛇接了。
十一少离开货船时，小惠一直跟到岸边。十一少从身上摸出几块大洋送到她手中，让她买些好吃的，这才匆匆去了。
身后，小惠依然瑟缩着小脸。十一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他又何尝不跟小惠一个样呢？国破家亡，他的父母也不在了。不把日本人从中国的领土上赶出去，以后，还会出现许许多多的十一少，许许多多的小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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