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衣觉得后槽牙有些疼，半天才道：“这和尚连NPC（非玩家角色）都不放过！他攻略到第几层了？”
“第十七层。”
叶红衣眼睛一跳：“那不是快通关了？”
秦广王微微摇了摇头：“第十八层……”
叶红衣一愣，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秦广王难得地笑了一下，去了轮回道。
4.
地狱十七层，石磨地狱。
这里的天地就是两扇石磨，它们不断地碾磨旋转，将身处其中的冤魂碾成碎片。
没有悲惨的呼号，只有石磨碾压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白衣和尚提着一盏残破油灯，道一声阿弥陀佛，如豆的灯光骤然大盛，照亮了一方天地。
“我佛慈悲。”地藏低眉颔首，口中佛号有如钟磬之音，运转不休的天地大磨竟然就此缓缓停住。
无数冤魂重新站立起来，他们目光呆滞，神情麻木，茫然地看着忽然安静的天地。
地藏长叹一声：“世间罪，世间偿，都轮回去吧！”
冤魂如潮水般退去，天地之间浓郁的血气在《地藏经》里一点点变得澄澈安详。白衣和尚纤尘不染，提起油灯，走到了十八层的入口。
“和尚，我劝你不要进去。”叶红衣悠闲地站在他身后，笑得意味深长。
“为何？”地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和，一如既往。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
“我曾发下宏愿——”
“这事三界都知道，但这个人，你度不了。”
“总要试试。”和尚目光坚定。
“我怕你出不来。”
“若是度不了，我也无须出来。”和尚深深地看着她，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里似乎藏了一些东西。
“那你去吧，先预祝你得偿夙愿，立地成佛。”叶红衣突然没了争辩的兴致，笑了笑就走了。
其实叶红衣自己都不知道第十八层地狱里有什么，她只知道那里面有一个人。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作为地狱之主，她甚至进不去那个地方。
她感到有些惋惜，那和尚进去了，说不定就真的出不来了，自己又要没饭吃了。
5.
叶红衣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很多年前在寺里留学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小，尚未发育全还学人家穿低胸装，美滋滋地到处招摇，被寺里的教习菩萨罚站，还不给饭吃。
叶红衣站在菩提树下百无聊赖，自己数菩提叶子玩。数到第13000片的时候，有个白衣和尚偷偷摸摸地从树丛里钻了过来，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她。
食盒里装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五色糕点。叶红衣尝了一口，吐掉了。
白衣和尚很震惊：“被罚站还要挑食的，我第一次见。”
叶红衣也很震惊：“给人送饭送供案上贡品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白衣和尚垂着脑袋：“我地位低，进不了后厨，弄不到好吃的。”
叶红衣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觉得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我不饿，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白衣和尚说他叫金乔觉，是寺里的小沙弥，连旁听经文的资格都没有。这里的大和尚们都很高傲，没有人愿意和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沙弥说话，除了叶红衣。
金乔觉问：“我听说地狱里的人都很可怕，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叶红衣做了个鬼脸：“这是生源保护知道不。要是连你这样的小沙弥都知道了地狱很好玩，那大家不都一窝蜂去地狱学习了？寺里没了生源，大和尚们吃啥去？”
金乔觉恍然大悟，又问：“那你为何来寺里留学呢？”
叶红衣无奈地摊摊手：“学习一下第一世界的先进生产经验，好回去建设地狱GDP。”
“好厉害，你都学到了啥？”
叶红衣翻了个白眼：“就记得一句话，要成佛，得绝七情灭六欲。”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感到十分无奈：“可是地狱就是所有七情六欲的汇聚之地啊，要怎么绝七情灭六欲？”
小沙弥沉吟片刻，忽然摇摇头：“这是不对的，七情六欲乃是人之根本。佛所谓绝七情灭六欲，绝的是私情，灭的是私欲，唯有大爱才得永存。”
叶红衣茫然：“听不懂。”
小沙弥一本正经地解释：“意思是说，世人只知爱己，不知爱人，但佛不然，佛爱众生，一如爱己。”
叶红衣勾勾唇：“小和尚，那你是佛吗？”
小沙弥双手合十：“这是我的一个理想……”
“那你爱世人吗？”
“我正在努力……”
“我也是世人，你爱我吗？”
小沙弥眨了眨眼，目光在叶红衣身上游移，乍一触到她那奔放的低胸装，顿时脸颊通红。
叶红衣放肆大笑。
6.
叶红衣发现这小沙弥脸皮薄，逗起来特别有趣。
她把不爱吃的小麦饼咬一个小缺口，趁没人注意时就塞进金乔觉的手里。小沙弥脸一红，然后纠结片刻，念叨一声阿弥陀佛不能浪费粮食，便低头吃饼。
她在路遇教习菩萨的时候，会顺手拉住小沙弥躲到一旁的灌木丛里，等到教习菩萨走远再钻出来。她满意地看着小沙弥被她牵着手一动不动，脸色通红，不敢抬头看她。
这样的游戏，叶红衣总也玩不厌。
那一日，叶红衣照例用言语挑逗着小沙弥。小沙弥眼观鼻鼻观心，时而无奈地看她一眼，行至寺道场外，却发现围了许多人。
有一黑衣妇人正沉默地跪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神情平淡，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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