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
智氏封都——上卿府。
“主公,现今鲁国内乱方定,民心尚自不稳,应是无心顾及范、中行两家的余孽。何不乘此机会……”一中年男子向座上之人行礼道。
言者正是智开。
“不错,齐田氏又与我相交甚睦,郑、卫两国若不自量力,出兵相助亦不足为患。机会难得,此时不诛反贼,赵、魏、韩三家必会耻笑我智氏胆小畏事。四年前主公率军力挫齐国所立之威信,岂不毁于一旦?”一旁的智国亦附和道。
但见智瑶自台阶缓步走下,微笑道:“两位叔叔所言甚是有理,瑶自会仔细思量。只是……还有些不安分的因素,譬如……”便不再言语,视线轻扫过智开、智国二人。
智开立时会意,接口道:“主公说的是——赵襄子?嗯,四年多的时间的确无法消除两家的隔阂。父亲乘乱夺其主政上卿之位在先,主公即位后主政至今,赵无恤虽未言明,想必定在心中记恨。主公是怕赵氏临阵倒戈?”
“倒戈?自然不会。”
“那……”
“叔叔只需想想,当年范、中行之乱本就是赵鞅一手所策划,甚至不惜处死董安于。赵无恤不是莽夫,如今怎会为一时之气,背其父之志,反助二家呢?”
智瑶说着略微一顿,观二人颜色,接着缓缓道:
“不过,在后院放把火倒是极有可能。”
“难道,我智氏就怕了赵无恤那竖子,就此坐失良机?”
智国心有不甘道。
抬手止声,荀瑶走近二人,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此事,并非要智氏出头才能解决……何不卖赵无恤一个人情呢?”
“这样,功劳岂不被那黄毛小儿抢走了?”
智国仍愤愤不平。
“叔叔请勿急躁。”
轻手拍了拍叔父的肩,智瑶安抚道:
“有时候,退一步,未必便是输了。要知道,齐、楚、鲁、秦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可……”智国还想说什么,被智开以眼色制止。
“臣等定遵主公之意行事,就此告退。”
见荀瑶微微颔首,便拖着智国出了房间。待走远了,被拽着手臂之人再也忍不住,甩开束缚,愤愤道:
“你为什么不让我再劝劝主公,此事……”
“此事的确不像主公平日的作风。”智开沉吟道。
“你既然知道,还……”像是忽有所悟地顿了顿,问道,“难道主公另有隐情?”
“恐怕是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随时听命行事,走一步算一步了。若是莽撞之下捅了什么篓子,后果可不是你我所能担待的。”
见智国无奈地点了点头,笑道:
“别担心,既然选择辅佐瑶,我们就应当相信他。”
“嗯,说的是。”智国终于释怀道。舒展了一下身子,便与智开道别离去。
再次恢复了平静的殿内。
“果,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这话,显然是对屋内仅有的一名年轻人所说的。
从衣饰看来,官位应该不低,只是一直静默地立在角落,毫不起眼的外表几乎可以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臣已按主公吩咐办妥。”
同样平凡无奇的语声恭敬地应道。
“很好。让你办的事向来不用我操心。”
“只是臣心中亦有困惑,不知当问否?”
“说。”
“主公何以断定赵无恤定会主动请战?难道就为了……”
青年欲言又止,抬眼看去,想从这双睿智的眼眸中寻到答案。
“不错。”荀瑶断言道。
“个中原因,不是你所需要知道的。此事定要安排妥当,万万不能出纰漏。懂吗?”
“智果定不辱使命。”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让赵无恤和主公如此在意?
夜。
独自一人漫步在池塘边的小径,尚带着凉意的春风吹拂过身的感觉,似乎让荀瑶疲惫的身躯正一丝一缕地恢复着精力。
原本光秃的柳条已隐约点缀上些许嫩绿,园中迟开的腊梅还未凋零。
又是新的一年。
俯身拾起一块石子,打了个水漂,撩拨起阵阵涟漪后,便再也不见踪影。自己过往的二十五个春秋不也正似这小小的石头般,一去不再复返。
不由暗自好笑,自己何时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他人口中的荀瑶不是一向坚毅果敢,智巧便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吗?不错,要不择手段。为使智氏能称霸中原、威慑戎狄。
随后呢?
荀瑶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
隐隐觉得衣服被轻轻牵扯,低头看去,一五、六岁的女童身着厚实的冬装,嘴中咿咿呀呀地念着什么,胖乎乎的小手正紧紧抓着自己长袍的一角。
不由面露微笑,蹲下身将孩子小心翼翼抱起,亲昵道:“莹儿跟爹说,怎么自己跑来了呀?”宠溺的语气像是换了个人。
方才的困惑亦被抛至九霄云外。
“是……是娘……”孩童含糊不清地说着,举起小手指向身后。
顺着孩子的视线,见一少妇正向自己款款走来,便解下外袍,递与女子,柔声道:“夜深了,小心着凉。”
接过厚厚的外袍披上,范钰牵过荀瑶微凉的手,握在手心。
“早些回房吧。”
“好。”
哄着怀中的孩子,与妻子相视一笑。
……
“快要打仗了。”
“一定会胜的。”
“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
“是吗?”
……
夜凉如水。
人心,却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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