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看了看我，看了看爷爷，最后眼定定的看着王小娜——她的妈妈，足足有五分钟。这五分钟是如此的难熬。我一开始还幻想着小慧会跟我们走，毕竟近几年，基本上都是我在照顾她。可后来见她如此难以取舍，我又愤愤然：到底是王小娜的种，又是一个白眼狼。我很生气，就追问：“你到底愿意跟谁过，倒是说句话”。
小慧听了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慢慢地有了泪水，这又让我于心不忍。我已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养了多年啊。
“妈妈，爸爸一个人照顾爷爷很累”，说完小慧就趴在桌子上哭了。
我一听，心中一乐，小慧啊，你虽小，但你到底是知道善恶的。乐归乐，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哦”，王小娜轻轻应了一声。显然这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也对，好好去乡下照顾爷爷吧，乡下的水土养人啊。呵呵，哈哈”，王小娜又恢复她以前的样子了，她边笑着边站起来走向卧室。那笑声让人听了毛骨耸然。
我和小慧在爸爸的训斥下，快速吃完饭，然后走出门准备雇辆车回家。
临出门的时候，我对爸爸今天的表现很是不解。我发狠地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想杀了她，再去杀德哥，为妈报仇。就算杀不了德哥，至少也要杀了王小娜”。
“不许胡说，你还让不让我活了”，爸爸又正脸训我。
我感到十分委屈，低着头。爸爸看着我，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他又变得慈祥万分，微笑着对我说：“儿子，爸爸对你太严厉了，小时候常打你。你妈对你又太娇惯，看你到现在都不是太听话”。
“爸……”，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还年轻啊”，爸爸说着说着也流泪了，他一把抱住了我。我忙抱住他，怕他摔倒。我和爸爸紧紧抱着，眼泪在无声地流。小慧站在边上看着我们，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久，我们分开。爸爸对我说，“快回去吧。到老家还要收拾房子呢。明早你来接我好了，让小慧在家多睡会”。说完后，他一声不吭，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我和小慧坐在出租车上默默无语。
这才短短的几年啊。当年的苏大少，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看谁都用眼角。而今的苏大少，已成了懦弱无能、胆小如鼠的代名词。他现在连自己的妈妈都保护不了，至今仍让她死不瞑目。他对王小娜这个恶女人又恨又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爸爸被凌辱，却什么也做不出来。
“爸爸，我们不再回来了吗？”小慧突然问我。
“是的，我们不再回来了”，我淡淡地回答她。
“那么，那么……”，她支吾着说不出来。哎，看来她仍是记挂着王小娜啊。
“长大了，你自己就可以回来，看，看”，我没别的什么好说了“看你的妈妈”。
“不是的，爸爸。爸爸，我想，我想”。我看着她，她鼓了鼓了勇气说：“我想去看看弟弟”。
“什么？”我一惊。
弟弟？对了，就是那个曾在王小娜怀孕期间给我的家庭带来无数欢声笑语的弟弟。对了，就是在一出生就让我的爸爸半身不遂的弟弟。对了，就是让王小娜破罐摔到底以致于我的妈妈被打死的弟弟。
苏小慧啊，苏小慧啊，不，应该叫陈小慧，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我看向她，恶狠狠地。
但是小慧没有露出一点怯意，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挂满了泪水。
“弟弟他和我一样，从小也没有爸爸和妈妈疼爱。他和我一样可怜，是吗？”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却很是勇敢地看向我。
我一瞬间竟感觉有些慌乱。苏洋啊，苏洋，你真是没有出息，对着八、九岁的孩子你耍什么威风呢？有能耐你去杀了德哥，杀了王小娜啊。你怎么不去为你的妈妈报仇呢？
我又感觉到一阵心酸。是啊，小慧。你的弟弟和你一样的可怜。你们小的时候都没有爸爸妈妈的疼爱。
我突然间又感到自己和王小娜是一样的自私。他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孩子。我当初怎么就忍心让人把他送走呢？他只是一个孩子啊，我们做的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这个三十岁的人难道还不如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吗？
与弟弟同病相怜的小慧，她现在还不懂我们为什么不要那个孩子。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的弟弟，她的一出生就没人喜欢的弟弟。他就象她一样，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亲生的妈妈给抛弃了。
她或许还不知道什么叫同病相怜，只是朦朦胧胧中知道那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弟弟。她知道，如果没有人照顾他，他就会和她活得一样悲惨。也许他也会碰到一个用柳条打得他全身伤痕累累的妈妈；也许他也会碰到一个抓住他的头发，让他悬空而起最后痛地在地上打滚的妈妈；也许他也会碰到一个让他干完所有家伙务还不允许他上桌吃饭，只是和小狗为伴的妈妈。
所以，她会牵挂他，会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最后关头想起他，那个让我们一家飞来横祸的弟弟。其实，她不知道。她的弟弟比她要更可怜，他就是想被收养都没人愿意。
我摸了摸小慧的头，说：“好吧，我们去看看弟弟”。
我让司机掉转车头。在路上我想了想，又买了一些水果和奶粉。
福利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小慧蹦蹦跳跳地跑上去敲门。
一个老大爷开了门，他看见小慧这么晚过来，很是惊奇：“嗨，小姑娘，你好久没来了啊”。
我又是一惊，难道小慧经常来这里？
小慧的到来似乎是件大事，院长，一个胖胖的老太太也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小慧啊，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啊？你弟弟妹妹们好想你啊，他们刚上床”。
“院长奶奶，我来看看您和弟弟妹妹们，这是，这是”，说完她转向我，有些迟疑。
“我是她的爸爸”，我接口道。
“哦？”院长有些惊奇，她上下看了看我，然后叹一口气说道：“都不容易啊。到我办公室喝口茶吧？”
喜欢乡村情史请大家收藏：(m.75zw.com)乡村情史起舞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