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湖心加强了,船颠起来。有几个人开始晕船,我是头一个开始吐的。开始我背着人吐,把自己关在厕所里。谁发现了,把门弄开,我的一部分知觉已飘走。只记得给人搬到甲板上,躺平。舒茨不知从哪里冲到我身边,我睁开眼,看见他平常所有对我的思虑和疼爱此刻都集中在脸上,仿佛只有他和我,其他三十来个人不存在了。他跪在那儿,把我上半身抱起。他夫人和同事、下属全失了语地看着他。这个一向正确、把人的敬意看得比爱戴重要的老人,什么也不要了。惊讶也好,鄙薄也好。他没有感觉了:随三十几个人纷纷对我和他的关系急速分析,纷纷想拿分析结果去做各种用途。
他夫人在事发的头一秒就找到了她与他长久为之咨询的解释。她却是个善良的女人,先吞咽下去。我想她一定含着泪。我看见教授白色的头发被风吹乱,显得那样稀薄。他的灰眼睛离我很近。他窃窃私语地说:多少次我叫你别乱吃安眠药。
把我俩间的一个秘密招认了。所有人,他的妻子顿时明白他与我有过如此的气氛去讲如此的窃窃私语。一点隐瞒也没有了。明天就会有人去他办公室讨价还价,工资、教时或论文,以这一刻得到的供认。
我为他难过。他已把一切都搭上了。
他曾说老年在逼近,只有爱情能安慰。它远比权力和威信根本。
他说的是真话。我没有想到。
他这六十八岁的男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形下,公布了他的感情和肉体的秘密活动。
他的妻子越来越感到吞咽的艰难。她仍细声细语,说外面太冷,应该进去休息。
她的丈夫反驳:外面的冷风会让她好受。
他明显地让人们知道:他有权代我决定,并惯于把握我的感受。他了解他自己的孩子,这了解有他长期花费的心血。
其实只有十来分钟,对我像是许多年,被人这样盯着。
我爬起来,说已经没事了。想把舒茨推回原位,却知道他已不能真正回到原位了。我拉住一个年轻的女孩东拉西扯。她是一群人中唯一不管系主任舒茨是否给人落下把柄这样的事的人。她不介意我刚得到的新身份。
事后人们对我依旧,但对舒茨夫人,添了些安慰和赞赏。
我在那一刻爱上了教授,他一直离我不远,每次回头,他都在看我。他有种骄傲在脸上。什么都显得那么庄严。他当然知道他刚才的举动正在产生后果。那个礼拜六的下午一点四十分,我爱上了这个男人。
你看,中文说,爱上了;英文说:堕入、沦入爱情。一是上升,一是坠落。
每一个上升或坠落都要背叛那么多东西。那些人和事被留在原地,建立起一片生活,你和他们都怀着美好的情谊相望,却再不能走到一起,像阳界和阴界相互会心于对方的存在。
后来船靠岸了,舒茨走过来对我说:这个国家什么都可以学;健康也是要学的,你要学会它。
是,我从那一刻开始,爱上了他。
谢谢。
是,心情很好。也许我和他去做一次短暂旅行。下礼拜我或许会取消就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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