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珎去欧洲转了一圈，在西班牙和法国参加了两个电影节，倒还是玩的时间比较多。他的愿望渐渐缩小，终于到了不再有失望的程度了。心态这样平和，上天反而垂怜一般给他的电影送了一个奖。他自以为是用来鼓励外语电影的，倒不以为意。
其实也跟演员没有关系。传到国内，却给他贴了一层金。
他不再看和自己有关的报道了。
参加的电影节似乎咖位很大，但场面并不喧嚣，会场里也颇有余裕。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和风细雨的。氛围像香槟和酒杯底一路往上冒的泡泡，微醺，静静地，澄然的质感。
维珎一个人喝酒时，一个胡子留了半张脸但仍看得出面相英俊的男人和他搭讪。他初以为是向自己问电影怎么样或厕所在哪里……但实在听不懂除英语外的任何外语，只能无措但礼貌地朝人微笑，眨眼睛的频率都快了些，重复几遍“Pardon？”
直到人家也用英语回他你很漂亮云云。对方的迷人笑容都出于善意的欣赏，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维珎第一次被男人当面表白，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还是微笑道谢为上。
还有一次，他在异国的大街上偶然路过某个时尚秀场，被路两旁的摄影师逮住莫名其妙地拍了几张照。他为难地解释自己只是路过，得到的也只是一叠声“没关系”的回答。
结束后他走向经纪人，还被笑着调侃：“专业摄影师还是有水平，你也不比那些男模特差啊。”
不知是不是受此启发，公司还安排他给一些知名时尚杂志拍封面。他像个旱鸭子第一次到游泳池手脚僵硬地由教练摆布似的，非常听摄影师的话，头抬几度，脸侧几度，简直想用尺子量出来。他心里发紧，不太看好出来的效果，被摄影师叫去看成品的时候，奇迹般地被屏幕里的自己吸引住了。
有向后跨坐在有靠背的红木椅子上、有整个人没有骨头似的陷在沙发里、也有躺在杂色地板上的，色彩都是很斑斓的，好像要故意打扰观者的眼睛似的。但在花团锦簇里的男人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仿佛没有任何一种色彩能打动他。然而无所事事里好像又有一种关在笼子里的狮子才有的高傲，从他的眼睛里、微侧的脸、闭紧的嘴唇中往外漫漶，直到成为画面中的唯一一点灰暗。
维珎这才发觉自己的衰败。
是从身体最深处悄然发生的，仿佛一只苹果的腐烂，随着呼吸不断加深。每过去一分一秒都更接近尽头。是不随人意更改的。
人大概就是这样，每一次的复原都没有回到起点。永远比上一次要退后一点。
坏情绪滋生不久就会有自我安慰来医疗。他想自己明明没有受过什么重大的挫折，也还有无限重头的机会，一切还是自己爱想太多的缘故。
他当自己在旅游。一个人走过巴黎的夜晚，想一些过去很久的事，主角有自己，但更多的是别人，一些名人，作家和画家。海明威的“重伤下的优雅风度”，菲茨杰拉德的温柔夜色和彼岸绿光。他很久没看小说，音乐和电影也没有。这些他以前都很喜欢。
他走出太远了。
白天有甜点和咖啡，路边的艺术家随手演奏小提琴曲。琴声悠扬，像长翅膀的白鸽子横穿过此时的钟声，他目光也随之往很高的天空。异国他乡的天空。
梁卓云在生日前一周收到了维珎送他的礼物。他想维珎应该还在欧洲不知名的某处。
是一本书。深蓝封皮，烫金标题，花体英文字。他觉得这本书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书里还夹着维珎送他的卡片，上面没头没脑一句话：“生日快乐，送你一个圆满。”
他把收到的礼物一股脑拍了照发到微博上，存了私心给维珎一个C位。眼尖的粉丝看出这本书他以前提到过：“哥哥啊，你不是说之前自己去英国，为作纪念买了一本上册吗！”
梁卓云终于记起，他曾转发过一个总结英国那些小众书店的视频，还附上：“在最后一个地方捎了一本书，原来只想着作纪念，谁知回来细看后喜欢得很。可惜当时只买了上册。”最后还附上一个无奈的表情。
他不强求，总是等下次有缘。等着等着就忘了。
谁知还有人帮他记着。有心还他一个圆满。
粉丝也很快摸到了其中深意，一时炸开了锅：“我的天这是我见过最甜美的礼物了” “哭了这也太有心了吧”，最后纷纷猜测送礼者的身份，压倒性的意见都指向一个人——
“姐妹们，如果不是他我把头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是个狠人，，，”
“姐妹我跟你一起下注！把门都给我焊死了别回头！”
最后由梁卓云一锤定音：“@维珎 谢谢我最好的朋友。”附图是维珎的手写卡片。维珎练过几个月的草书，一开始就大言不惭地扬言要练最难的那种。老师看着这位十几岁的孩子一时哭笑不得，心道好吧我看你是不是真能出头。谁知他最后还是因心气浮躁而半途而废了。但这些过往仍变成影子追随他，在他漫不经心中就会显露出来。
梁卓云给维珎私下发的信息却不言谢，而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头一回，他等不及第二天才姗姗来迟的回复。他感觉自己已变成了一个不停发酵不断长大的面包，连再好的面包师傅都不知它能膨胀成什么样子，也不知如何把它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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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皮最大粉头我本人已经安详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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