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生看着他的脸,话语在他齿列间打着转,李涉川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怒气。
但那怒气转瞬即逝,李辰生便捏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李涉川一个脑袋也不知道挨过李辰生多少次尅,每回被拍完他自己还巴巴地跟李辰生摇尾巴讨他开心。
然而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辰生终于把他给拍坏了,只见他脸色一黑,便把李辰生往墙上提——是真的揪着领子把他往上提的那种,一膝盖将他顶在墙上然后向上一抬,李辰生差点直接双脚离地,于是只得被迫仰起头去迎合他充满火气的啃咬。
“……这还在外面,你又在发什么疯?”
被啃得七荤八素的李辰生嘴上还在骂,腿却都差点站不直,很没出息的干脆直接坐在李涉川的腿上,两只更没出息的手不知何时早已习惯性地搭上了他的脖子。
“你为什么还装傻?为什么不回答我?”
两人凑得很近,仅隔一个仰首与低头,李辰生呼吸着他从他嘴角逸出的热气——很烫,他这是在生气吗?
这时他忽然感觉嘴唇上一痛,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嘴唇被李涉川这狗崽子给咬破了。
这一点血味和带着火的气息,像是刺激到了李辰生天性中隐藏的血性,或是说他一直努力掩藏的、更深层的情绪。
李辰生擦了一下嘴唇上被啃出来的一点血,然后用两指撬开了李涉川的嘴,像是在模仿着唇舌交缠的动作,把自己的血点在了李涉川的舌尖,却又在这暧昧至极的动作之后,一把掐住了他的下颌。
李辰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对,你难道还觉得你够格吗?”
“三年前……我连最后一眼看见的都是火,还有人在火里挣扎,我本来以为这就是我一眨眼的事情,我甚至都在想着下一秒睁眼的时候,就冲过去把老傅他们从火里拉出去,然后把那群畜生的脑袋给扭下来。”李辰生一手一把揪住李涉川的领子,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可是等我下一秒一睁眼,就发现什么都变了……你知道那种一觉醒来天翻地覆的感觉吗?什么都变了,人都死了,全都没了。”
他是在半夜醒的,一睁眼就是满怀怒意,还想要再冲进火海里将那些人撕成碎片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坐不起来,一身肌肉早已经因为瘫在床上多年而无力松弛。而这四周,是陌生的白墙白床。
然而最无望的,是他向护士问起这是何年何月时,却被告知现在已经是三年后了——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天地都变了个样的三年后。
明河大桥重建工程早已完成,商徵升了副队,那个臭脸小孩李涉川进了第一支队的法医组,而那片火海中的暴徒和他的同事们,早就被炸成了灰,顺着明河不知流向了那片大洋,就像他自己的那股怒火,似乎都被他复健训练流的汗给慢慢浇灭了。
可是这股心火真的灭了吗?不,如果他真的已经放开了这一切,李辰生为什么又要和三年前的他一样,有空就提着一堆东西来这个地方,来看这个脸色最差的老太太?
李辰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他这是纯粹在单方面朝李涉川发脾气。
于是他连忙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把自己的语气放软一些:“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真的要时间缓缓,你再等等。”
他现在真的需要时间,等时间也将他的痛感冲走,他就能真正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下去——至少坐在办公室时,不必再把那面挂满第一支队合照的白板挂在自己平常看不到的地方。
只是这时间或许要十天半个月,或许又是一个三年,或许一辈子到死他才能摆脱这阴影,但他现在只能靠时间了,靠时间消磨自己,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种办法。
“咳咳——”
李涉川猛地咳嗽了两声,李辰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劲下太大了,慌忙撒开了手,却没料到下一秒他就又被李涉川给摁到了墙上,局势再次反转——
草的,又被这“仗势欺人”的玩意儿摆了一道。
李辰生恼羞成怒,正打算再次发起武力镇/压时,李涉川却一下将头埋在他肩颈旁,摁着他的后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塞。
“求求你了,不要推开我。”
这话末了,李涉川又在他颈侧蹭了蹭,犬齿抵在他脖子上,能微微感觉到血液流通时的震颤,他的牙齿在那根颤动着的血脉上蹭了蹭。
他嘴上说的是“求你别推开我”,然而李辰生却直觉他其实正磨着牙花说“你敢推你就死定了”。
“我不要等你,我说过我会护着你的,哥。”
李涉川抬起了头,一眼望进李辰生的眼睛里,猝不及防,他捕捉到了他瞳孔的震颤。
只有那么一瞬间,李涉川捕捉到了那个李辰生话语间无意流露出的真实情绪,是惊惶、还有——李辰生真的一直在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个三年后的世界,即使他自己给自己背上的十字架比谁都重,他也不能再提起这些事情了。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被时间强行磨灭了当年的痛感。正如他曾经同李辰生说的:其实真正的死,不是身体的死亡、腐烂,而是被遗忘。那些已经不在人世的人也是会死的,就好比活着的人们对他们的印象,就是从一个人变成一方墓地的位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