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淳坐在燕来客栈的前庭里,瑟瑟发抖。
他面前躺着一具尸体,胸口被一柄长刀贯穿,面容极尽狰狞。他纵然没了气,却依然在流血。鲜血沿着低处蜿蜒,渗进地板的间隙之间,发出令人悚然的滴答声。
秦淳没怎么见过这般凄惨的死状,一双光腿缩在遮羞的被子下,抖得更厉害了些。他被顾十华从客房里喊出来时刚做了奇怪的梦,又被顾十华一眼看穿,一时之间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便围着被子冲下了楼。
可他没想到顾十华所说的“歧莲派作妖”就作到了楼底下,一整个客栈的人都在在围观。秦淳被几十双眼睛盯得手足无措,正想往回跑,却瞥见顾十华对他身后某人使了个眼色,一转头发现是之前把他丢出去的店小二。
糟了。
店小二猿臂轻舒,一把揽住他脖子,把人载葱似的摞在尸体面前。秦淳毫无准备地对上一双死人眼,腿下意识地软了,好在店小二眼疾手快,在他背后放了只蒲团。
秦淳跌坐在蒲团上,刚想嚎几声,又觉得在这么多人前拉不下脸来,只得硬生生地把尖叫吞了回去,颤巍巍地问店小二:“兄弟,这是……”
“咱武林盟的探子。”店小二压低声音说,“顾盟主前几日派他追查歧莲派的踪迹,可今天他就挣扎着跑进来,胸口上插着把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断气了。”
秦淳皱了皱眉:“他刚刚进来的?”
“进来有一刻钟了吧。”店小二挠挠头,“然后顾盟主说你肯定还在呼呼大睡,就上去喊你了。”
秦淳心说死的可是武林盟的人,顾十华倒沉得住气,亲自上楼来喊他这个小弟子,还笑吟吟地说他干坏事,不知道那么多门派怎么心甘情愿地跟了他……他一面在心里骂顾十华无情无义,一面壮着胆子低下头,忽而发现探子胸口的刀柄上拴了根红线,挂着卷信纸。
信纸?
秦淳瞪大了眼睛,右手不老实地就要去解那红线,却被拨开人群骤然上前的顾十华抢了先。秦淳抓了个空,只得乖乖仰起头,看着顾十华的神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最后成了融不开的冰。
他正想张口问发生了什么,顾十华便轻声道:“先把人葬了吧。”
旋即有人上前,将地上的探子抬起。顾十华亲自为死者合眸,再行了长揖。秦淳愣愣地跟着他拜了一拜,目送着探子消失在门口,忽而觉得山雨欲来。
“在此之后,还得诸位准备一下。”顾十华抚了抚衣袖,又行了一礼,“三日后,醉霄楼,咱们会会那疯子。”
他说完这话便一扬手,信纸迎风而落。秦淳盯着它看了会儿,突然意识到它是在朝着自己飘,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抬头去看顾十华,人只留了个娉婷背影。
秦淳忽而明白自己是得了默许,连忙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三日后酉时,醉霄楼,久别一叙。”
落款是“殊”,一旁绘了朵莲花。那莲花绘得精细,一看便出自大师手笔,瓣边却是血红。秦淳看着莫名觉得有点冷,下意识抖了抖腿,没想到把遮羞的被子抖掉了,好在围观人群正在渐渐散去,没怎么看见他的丑态。
“殊”……?
“是顾殊。”那总是把他丢来丢去的店小二在他身后热情地说,“你才做了顾盟主的徒弟,想必不知道他哥哥顾殊——也就是歧莲派的教主,生辰就在三日后的二月十二。”
“生辰?”
“就是让咱盟主去给他祝寿呗。”店小二摊了摊手,“往年也如此,不过没弄出人命来。”他凑得近了些,仿佛在跟秦淳讲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依我看哪,今年顾殊让死人来送信,就是在威胁咱盟主,说不定三日后醉霄楼就是场……你们文化人怎么说的来着?”他挠了挠头,“对……鸿门宴。”
秦淳斜着眼睛看他:“大叔你脑袋还灵光?”
店小二洋洋自得地拍起胸脯:“那是当然,我脑袋可灵光了……”他忽而又觉得没对,立马揪住了秦淳衣领:“你小子说谁是大叔?”
秦淳被他一揪,被子又要滑落下去,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您不是大叔,您只是长得显老……”
“什么长得显老!”店小二吹胡子瞪眼,“老子十八岁,还比你小三岁!”
“对对对,您小着呢……”秦淳艰难地抓着被子,认怂。店小二终于肯放手了,秦淳揉着被抓皱的衣领,想着这位十八岁就身负如此怪力,今后定是个大侠,得先问名号才行。
“您……您贵姓?”他颤巍巍地开了口。
“徐大龙。”店小二回答得颇为干脆。
果然……很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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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醉霄楼。
云水镇处在偏远山谷之中,本来就没多少繁华地儿,醉霄楼便是其中之一。它是云水镇唯一的酒楼,酒菜价格不高,可毕竟是生意人谈事的地方,秦淳自然是没进去几次的,顶多只有春节的时候才能跟着侯诚进来蹭吃蹭喝。
而现在他跟着顾十华站在醉霄楼前,被迎面而来的酒菜香气熏得提心吊胆。歧莲教教主顾殊以探子之命带来的信件已经递进去了,门童跑得蹦蹦跳跳的,丝毫不像魔教中人。
秦淳战战兢兢地等着,总觉得这酒楼里四处都埋伏着杀手。门童又回来了,对着顾十华长长一揖,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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