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人捡起了石头,向唐适扔过去:“昏君!”
坚硬的石头砸在唐适脸上,他用手抚了抚嘴角,更骄傲的昂起头。
有些血性的士兵心头火起,又畏惧天狼王的权势,只能不动声色地凑到皇帝身旁,用自己的身躯为小皇帝挡住百姓敌意的目光。
见皇帝的身影被遮住,百姓们看得不过瘾,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就有人不断往前挤,希望能凑近点瞧瞧住在深宫中的昏君究竟长什么样子。于是一瞬间,人头耸动,你挤我,我挤你,人群开始混乱。忽然间,人群中爆出一声“救命”,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半挂在峭壁上,旁边一名老妪跪在地上,大声喊人救命。想来刚才人挤人之时,定是这个孩子想凑近观看,一不小心,就被众人挤了下去。
老妪跪在地上,不断冲人磕头,哭着喊:“求求大家,救救我的孙子,求求各位大人……”
然而围观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今天的路原本就滑,山崖又极陡,若没有救到小孩子,自己也只会一同摔的粉身碎骨。想到这一点,众人只是一边在心头唏嘘,一边努力把自己藏到别人身后。
混乱中,有一个人剥开人众走上前来。他脚步虚软,却双手稳健地扶起了那名老妪:“老婆婆,您年纪大,不要跪在地上。”
哪怕他一身狼狈,可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着笑,目光是真诚的。
老妪看着眼前的人,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那人笑了笑,弯**子,把自己双手的镣铐挂在一处突起的岩石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摸着绝壁滑**去。
人群中顿时嘘声一片。
“他不是昏君么?!”
“天狼王不是说他骄奢淫逸,不顾人民死活么?!”
唐适小心翼翼地用脚探到一处凸起,站了过去。高耸的峭壁上,山风呼呼吹来,吹得他单薄的衣服猎猎作响。他一点点挪到那个挂在峭壁上的小孩儿身边,轻声说:“好孩子,别害怕。”
小孩看到有人来救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唐适被他哭的手足无措,他自己都是个半大孩子,何曾有过有哄人的经验?但此时二人都在险地,绝对不是个放声痛哭的好地方,唐适只能放软声音:“朕手上有镣铐,没办法抱住你,你能抱住朕么?”
小孩儿哭着摇头。要抓住眼前这个人,势必要放开一只自己的手。这么危险的事,他不敢。
唐适看到这个孩子的反应,叹了一口气,忽然间明白了当年宋辞教育自己是个多么痛苦的差事。
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上用力,借着镣铐和枷锁把自己的身子向那个小子荡了过去,同时迅速准确地张开嘴,一口咬住了那小孩子的衣服!
突然奇招,山崖上围观的人震惊了。
此刻,他们的帝王正像一条屈辱的狗,用牙齿叼着小孩子向上爬行。
下坠的力道拉扯着牙齿,疼的像要碎掉,面颊贴在峭壁上,他小心再小心地缓缓移动身体。碎石从头顶滚落,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冷汗流了满脸。
原本就在发烧的他,现在更是每一根骨头都如拆碎的疼。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一身媚紫站在月下,云自发起风从衣生。他手里拈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轻声喟叹: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是小孩子,因为小孩子生来就是要不断的学会痛苦。
十四岁的唐适似懂非懂的点头,扁着嘴低声哭诉:母后她不爱我。
那个人就跪下来,把那朵牡丹花别在他的发鬓,柔声说:从今天起,宋辞会替太后爱着陛下你的。
一十八弯水榭楼阁,三十六瓣魏紫姚黄,七十二卷诗书兵卷。笑过,哭过,尝过,赏过,一草一木,浮游芥子,回想起来,又有哪一种不是同他和煦如春的笑容牢牢印在一起?
宋辞,宋辞,你叫我把你当成敌人,除非是先要把这颗爱你的心剜出来啊!
所以,活下去。
活下去,唐适。
现在不能痛苦,不能示弱。
活下去等着天狼王死在自己手中,等着那个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温柔的微笑,然后告诉他,因为有了他,自己才有在这宫廷斗争的夹缝里活着的动力。
在那之前,都要活下去。
和山崖的距离变的触手可及,有很多人伸过手来,拉了那个小孩子上去。唐适心头一松,肉体中所有的违和感瞬间涌了上来,只听到恍惚中有人大声惊叫着“陛下!”,世界就渐渐黑下来。
恍惚中,有一人跃下山崖,纵身而来,他紫色的衣袖是雨后的彤云。他踩在垂直的绝壁上,脚步稳健,如履平地。
好俊的轻功啊!
手腕一翻,无数丝线自袖中飞出,绕在唐适的手腕上。只需要轻轻一带,就把他轻松的拥入怀中。
唐适睁开眼,傻痴痴地看着他。
他微微点头,脚步一点,人已劈开了风,跃上了山崖。
瞬间,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声音此起彼伏,将唐适淹没在这欢呼中。
对于英雄,人民总是不吝啬表达他们的敬仰。
宋辞沉默的放下他,只是右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唐适抬起头,和他目光撞个正好,一时五味陈杂。
“宋先生……”
“你在发烧。”
唐适别过头:“谢谢宋先生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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