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八尺男儿双腿抖个不停,兀然放声大哭:“宋先生,宋神仙,您,您饶了小的……小的该死该死……”
闻言,宋辞合掌而笑,“既然熊副将一心想死,我不如成全了你。”
熊肆衍的哭声转大:“宋神仙,宋神仙,我说笑的,您饶了小的,小的想活想活啊……”
“想活?”宋辞露出一个非常吃惊的表情。
“是的,想活!想活!”熊肆衍见他松口,急忙大声叫喊出来。如果不是身上绑了无数随时可以致命的丝线,他就会跪下来向这个人磕头求饶了。
“好啊,我想找一个东西,不知道熊副将军能不能帮我?”
“能!能!”熊肆衍忙不迭的点头。
宋辞摊开手掌,眷恋地望着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这些手指上若有若无地缠着些细线,只要他随意动一根手指,就足够眼前的人死上一百次了。
他笑意盈盈,说得又顽皮又天真:“副将,姓宋的见识少,想借天狼王那半枚虎符玩上几天。”
“虎符?!”这个答案让熊肆衍打了个冷颤,他再胆大也没想到眼前人要的是虎符。难道此人竟是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假意依附天狼王?想到这层,急忙摇头,“我不知道王爷放在哪里了。”
“哦?”宋辞挑了挑眉毛,笑着动了动中指,缠在熊肆衍喉咙上的丝线逐渐收紧。呼吸开始窒息,熊肆衍惊恐地张大嘴,双脚不住地踢动。任凭他怎么挣扎,却根本逃不出那些丝线的束缚。
见他挣扎的动作慢慢放慢,宋辞伸直了中指,丝线松开,熊肆衍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经过由死而生的转变,熊肆衍心中一松,一道温热的水忽然顺着大腿流下来,同时腥臊的味道冲鼻而入。
他竟然吓的尿了裤子。
宋辞冷眼看尽他的丑态,再一次问:“熊副将,你真不知道虎符在哪里么?”
熊肆衍软倒在地,哭着摇头:“我说,我说……”
听到了他要的答案,宋辞双手相互揉搓了几下,缠在熊肆衍身上的丝线就像出现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也不看软在地上那人,他站起身来,从容自若地向帐篷外走去。路过熊肆衍身边时,那人眼睛一缩,猛地拔出佩刀向他砍去:“我杀你了这个叛……”最后的一个字还没有来的及说出口,一根丝线已然穿透了他的心脏。他身子晃了晃,砰的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中,宋辞一直是平静的,就已仿佛早把这所有的变故猜的一清二楚。
掀开帐篷,坐在细雨中,双手抱膝,宋辞木然地望着原处那个人睡在地上背影,身外的喧嚣一下子都离他而去了。
你看,才这么短的时候,他就取得了那些原本拥护天狼王的士兵们的爱戴,该赞他果然会成为一代明君么?
他和一味残暴、一味镇压的天狼王不同,他是平易近人的,无论是谁和他在一起,都会不自觉地受到他的吸引。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孩子站在自己身边,小小的手拉着自己的手。他翻开书卷教他帝王之策,两个人扮演不同的角色揣测历史故事中的人性,小皇帝扛着剑,对扮成貂婵的自己说:“现在朕是王允,朕决不会让一个女人为男人之间的战争失去幸福。”
多情,机智,勇敢,果断,同情弱小。
这是一个有着他所有不具备的美好品格的孩子,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
那指尖的滑腻,那肩胛的起伏,那脊背的弓起,早就在这些剑掣刀接的日子里深深刻进心头,用不着想,用不着回忆,只要勾起手指就可以描画出来。
就连床榻间的低声喘息,都犹在耳边。
单手捂住眼睛,宋辞笑了起来,细碎的雨水顺着发丝淌过面颊。
一个帝王是要站在鲜血上的,所以这血,就由自己的双手去沾染吧。
他只要作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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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牛毛雨,下到清晨终于止了。泰山脚下的林子极是冷,雨停后,青石上的绿苔滑的像寒玉,潮湿阴冷的气息顺着骨头缝钻入体内。
唐适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奈何一夜寒露,让这衣服也带着水汽,半湿半干的贴在身上,只觉更冷。
昨日连天的细雨让山路泥泞难行,云步桥、对松山、梦仙龛、升仙坊、十八盘,原本就是羊肠般粗细的路,今天更是滑得几乎站不住人。不过一里地,唐适就跌了两跤,华贵的龙袍一角扯了一道口子,袖子下摆上更是溅满泥点。
唐适擦擦汗,脚下有些发软。
一个小兵走过他的身边,四处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大着胆子压低声音说:“陛下,您在发烧。”
唐适笑出声:“不必大惊小怪,陛下也是人。”
小兵脚下的步子停了。
这就是他们的皇帝!这个从来不会瞧不起下人的皇帝,在天狼王的威迫下,却连发烧都不能讲出来。
这片神州大地曾经有过无数的帝王,他们登临泰山之时,龙辇凤轿,百官朝贺,何等意气风发?!只有这个皇帝他是带着镣铐,和最下等的士兵们走在一起,靠着自己的双脚一起走上泰山。
天狼王着意羞辱他,今日众人上山,并没有遣散百姓,甚至还昭告天下,让人来欣赏他的丑态,一连串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果然聚集着无数百姓。小皇帝跌跌撞撞脚下虚浮,面色潮红,身上衣服肮脏破烂,百姓们看得唏嘘不已,悄悄在皇帝背后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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