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空气凝滞,余森一言不发,袁泽专心盯着导航看路线。
到目的地之后,余森留袁泽在车里等,独自提着公文包,穿过一排排的公墓,走进最深处的那间光线通透的玻璃屋。
今天是父亲的祭日。
余森照例点好供台上的蜡烛,拿出从实验室带来的论文稿件,用打火机点着,摆进火盆。这是和父亲约定好的,从五年前进生命科学院开始,他在每年的这一天如约把过去一年发表的论文烧给父亲,到今年一共烧了八篇。
当火苗渐渐暗下去时,余森拿起干净的绒布,对着父亲的照片仔细的擦。照片里的父亲一对严肃浓眉,眼神坚毅,把余森拉回多年前。
父亲不长的一生里,兢兢业业的践行着一个本分科研人身份,少与世争。余森对他的记忆很单一,却不妨碍他从小对父亲的敬仰。多年前,父亲让余森对他作下承诺,把他遗留的数篇课题继续完成,且一再强调必须在国内完成。
15岁的余森被父亲握紧了手,应下这份许诺。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父亲这一类人似乎会被不理解,觉得他们和时代脱节,不应潮流,终将被时代淘汰。少年时的余森也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从父亲的眼神中,他知道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而他这么多年来也正一直默默的扛下来。
“您收到第九篇了吗?按计划最后一篇也该带过来交给您,等过几天收到正式通知,我再来看您。”
余森跪在父亲的牌位下,重重的磕完三个头,拍干净膝盖上的灰尘,走回停车场。
袁泽站在树下等人,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余森坐进副驾驶,满脸疲惫的闭着眼。
“去哪儿?”
“回家。”余森冷冷的说。
过去五年,袁泽都会陪着他一起来墓地,但在第一年时,他就明确告诉袁泽,他希望一个人进去拜祭,所以袁泽从不知道他在墓地里做了什么。这是两人之间的灰色区域,是余森有意隐藏起来的部分。
袁泽在余森下车前问,“去之前你说的那件事,现在聊聊吧。”
余森停下拉把手,情绪比刚从墓地出来时显得轻松不少。
“你还记得小时候在剑术馆的合照吧?初致不知从哪儿捡到了那张照片,他可能觉得你和我……”
袁泽扭过头,像是早就猜到,“难怪他会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清楚你对我的态度,什么该期待,什么该放手,我甚至比你都明白。别忘了,我只对beta感兴趣,你早就被我放弃了!”
“其实感激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你可能也听烦了。陪我渡过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又被我的信息素问题各种找麻烦……我能留在生命科学院,多亏了你。”
余森解开袖扣,露出自己的左手腕的皮肤。因为在四年间不间断的每天注射阻隔剂,留下骇人的针孔和大块不堪的紫红淤青。
“自己不太敢看,洗澡都闭着眼搓,丑到连自己都嫌弃。”
袁泽一把握紧余森的手腕,虎口正好盖住淤青。
“你赶紧从那什么院辞职吧,我们一起回英国。”
“都快结束了,快结束了……”
电梯里他遇到几位熟人,随意寒暄几句。等到十一层,电梯门重新关了,他才深呼吸几口,拖着步子走的缓。
远远瞥见一个女人在公寓门口徘徊。
他犹豫着走近,不确定的叫一声。
“初晴?”
“啊,你回来了,”初晴稍显夸张的回应。
离婚后,她第一次来前夫家,还不太习惯。
“有事吗?”
余森专注的摁下密码,初晴自觉的偏过头。
“有一本宋刻孤本《石壁精舍》,我记得留在你家了,今天过来取一下。”
“你自己找找。”
余森推门进屋,换好拖鞋进书房。他放好资料,抱着笔电在沙发处理邮件,果然如期收到一封来自杂志社的论文正式录用通知。
最后一篇终于等到了!
“虽然一年前就结束了,我曾经爱过你的。”
初晴蹲在书架前,开始从最底层仔细的找,嘴里的话说的漫不经心。
余森听着一愣,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她的背影,心道,你今天这么煽情是要给我唱哪出?
“哦。”
“哪怕是你恨我,至少你还对我有反应。可你太冷漠了。”
初晴揉揉膝盖站起来,哀怨的望着余森。
余森靠在书房门口,想起那晚医院的一些事情。
“你那天赶去医院,是因为我吧?以后不要老是这样朝三暮四,这样对你的现任很不公平。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就请你踏踏实实的对待人家。”
闻言,初晴胸口起伏剧烈,转回身拔高语调。
“朝三暮四?!你竟然会把这种词用在我身上?”
“我说错了?这不是你一贯的做法吗?”
余森冷漠的回去书桌坐下。
初晴猛的甩门离开。
老照片摊在桌案上,余森呆呆的看了好久。
书房里烟雾缭绕,他捏着空烟盒出门买烟。
也许现在是时候了,他该好好审视和初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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