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7月26日·广西桂林·大暴雨
这篇日记本来应该在昨天写的,可是昨天我完全没有心思动笔书写,直到现在,我才稍微冷静下来。
John死了,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个事实!
可是这个消息是平安告诉我的,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欺骗我的。
噢,上帝呀,为什么你要夺走John的生命?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前天晚上,平安很晚才回到家,还好他回来的时候,大雨已经停了,他没有淋到雨。
他到家的时候,脸色阴沉得非常难看,我担心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劝他把烦恼告诉我,希望自己可以帮上忙,哪怕只是一点点。
没想到平安竟然提起了John,还问我们是不是同一个中队的战友。
我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知道John呢?
但我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我和John的确是一个中队的战友,并且关系非常要好。
平安听完我的回答以后,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干脆利落。
我越发觉得不对,连忙追问他,是不是John出事了?
平安终于对我说出了实情,他所在的报馆刚刚接收到一条消息,有一个援战飞行员在近期因伤情恶化而去世了,而这位飞行员是在一个月前的那场对日空战中受伤的。
这位飞行员,就是John!
平安还告诉我,John本身的伤势其实并不算严重,但是在后期的治疗中,伤口不慎感染导致恶化,最终不治身亡。
而他今天之所以会这么晚才到家,是因为担心我听到这个消息会接受不了,不知道该如何对我开口。
听到这个噩耗,我就像被天雷击中了一般,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无法接受,一个月前还站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作战了整整一年的好兄弟,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John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这段时间是不是也在担心着我?我们一同踏上战场,为什么我活下来了,而他却丢掉了性命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上帝啊,你能回答我吗?
我终于忍耐不住了,眼泪突然涌出眼眶,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才刚刚蹲下,平安也跟着我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防止我摔倒在地。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他的手掌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在他这无言的安抚下,我逐渐平复了下来,虽然心中依然好像有一把尖刀在搅动,但是眼泪已经不再流下。
我向平安说了一声谢谢,他对我说没有关系,然后扶着我站了起来,伸出双臂抱住了我。
那一瞬间,我竟然又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个节拍。
前天晚上,我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脑海里都是有关John的画面……
我想起我们刚刚到达中国的第一天,大家都在烦恼语言不通的问题,John就是在那时候站了出来,告诉大家自己懂得中文,跟中国人沟通没有问题,如果大家遇到什么需要用到中文的事情,尽管去找他,他绝对会尽力帮忙。
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了,所以大家上街买东西,总是喜欢叫上他一起去。
有时候他自己在外面看到好玩的,好吃的,也总会多买一些,分给中队的兄弟们。
还有很多很多次,我们一起到机场当值,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在天空中作战……
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多快乐的回忆,但是从今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缅怀过去,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未来。
每当我想起从前,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已经记不清,前天晚上我为此流过几次眼泪,只记得自己一夜未眠,就那么看着窗外的世界,从漆黑一片到落满阳光……
我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John真的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永别了,John,我的好兄弟!
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英魂!
我会永远想念你的!
1942年7月29日·广西桂林·阴
这几天终于不再下雨,但是天气依然不好,总是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阳光。
这三天我暂停了跟平安学习中文,因为John的离世让我非常难过,我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学习。
直到今天晚上,我才找回了学习的状态,向平安提出恢复学习的请求。
在今晚的课堂上,我问平安,在中国的古典诗歌中,有哪些是写给朋友的?
平安告诉我,这一类型的诗歌在中国古代有非常多,甚至可以单独罗列成一本诗集。
我想问他,有哪些诗歌是在朋友离开这个世界以后所创作的呢?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平安就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主动对我说,他知道我为了John的离世感到伤心难过,他也曾经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非常清楚这种感觉有多么令人难受,但是他希望我不要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这会令他感到非常难过。
这句话让我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平安说,他在为我的难过而难过!
我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话才算合适。
就在我沉默的时候,平安又对我说,在中国唐朝,有一首写给朋友的送别诗非常有名。它不像有些送别诗那样充斥着悲伤,问我愿不愿意学习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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