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你看这个。”
将将接入手，便见那明黄的封页，这与以往经手那些闲杂事务的奏章不同，只怕都是国政要事，动作一顿，正想说句不妥，却见玉龙面带怒色，正阖了眸轻轻按着眉心，未出口的话便默默咽下了。
司马玉龙却是睁眼看了立在身侧的人一眼，虽然怒极，但是跟人说话声线还是不由自主的放软了一分，听上去倒是有了几分倦意：
“你看就是了。”
“是，国主。”
忙应了声低头，翻开那奏章，果然桩桩件件都是机密要事，一目十行看过去，眉峰却是越拢越紧，司马玉龙轻叹一声，自然心知为何，等人恭谨递回，方道：
“此事怕是不能再查了。”
用力抿了下唇，赵羽亦是薄怒，月前上呈刑部的案卷中扯出一桩户部贪墨案，只是不等大理寺和刑部介入其中涉案主司便直接死于家中，贪墨的钱款不翼而飞。
详加追查之下，查到有一波来了不明之人时常出入，将家中几名近身伺候的家人收监后一一审查，还未见端倪，一夜之间便尽数被鸩杀于牢中，同夜该主司满门七十四人无一活口，灭门后又纵火焚烧，五城兵马司赶到时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
“臣以为，此事背后恐怕内情颇深，户部，刑部，大理寺，甚至五城兵马司，恐怕都有问题，只是再加详查，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以笔舔了朱墨，玉龙怒意更甚，在奏章末尾一笔一划写着批复，声音压低几分却带着点冷意：
“嗯……明面上是不能再查了，你去联络楚安，让他暗中跟进。”
一个王朝的颠覆，绝非易事，纵使叶氏父子尽失人心，十五年来的心腹势力也不可小觑。
二人尚未成年时便四处收留救助遭叶洪父子迫害家破人亡的落难之人，其中组建自己的势力和情报网只是其中之一，负责情报的势力名为星火。
明面上以赵羽为主，遍布天下，楚安是赵羽之下的第一总管，也早被暗中安插在朝中，玉龙复国后便将其暗中提拔为吏部四位主司之一，若要联络自然另有法子。
“臣遵旨。”
一面写着，玉龙一面分了心，思忖片刻道：
“让他着重盯了户部，务必将案情查实，五城兵马司的事交予你，你提点几个旧部让他们留心着，左右等咱们回京后，我也会将之并入你麾下，提前熟一熟也好。”
总领大将军，本就对各路军皆有管辖之权，处理这事倒也不算越权，但毕竟管辖与任职还是不同，如此一来整座京城的护卫之权便皆归赵羽一人之手，赵羽顿觉不妥：
“臣领旨，只是这接手五城兵马司之事，还请国主三思，京畿重地，全数兵力握于一人之手着实不妥。”
“旁人便罢，交予你有何不安？”
满腹怒意，更满心都想着案子，不假思索一句便略微抬了手示意无心再谈此事，赵羽只得噤声，玉龙越写越怒那逆贼猖狂，直至写完最后一字方才搁了笔道：
“本王离京，那些逆贼果然按捺不住了，京畿重地竟生如此惨案，真是无法无天！”
掩了奏章，越想越是积怒难消，一掌重重拍于桌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赵羽听了都觉手疼，抬了抬手迟疑片刻终是放下：
“国主息怒，逆贼猖獗，一一究明查处便是了，十五年的痈疮岂是几年除得尽的？”
声音又轻又软，带了几分小心之意慢慢哄着，玉龙抬眸看人，看的胀满怒意的略得了片刻的松懈，便又听人温声道：
“不过是一个自作自受的贪官污吏罢了，死不足惜，狼狈为奸祸及家小又能怪得了谁。国主莫因这等宵小之徒生气。”
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人，除了说正事也就这时候肯多说两句了，玉龙给人软软的目光看的心口也跟着犯软，气早就消了大半，但就是没忍住想听人说两句好听的，索性抿了下唇，按下那点笑意，伸手握了人垂落身侧的手掌等着下文。
“治国与破案相仿，须得徐缓图之，自国主登基，勤政爱民，虽不及盛世但也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假以时日必定是海清河晏，四海升平。”
“叶氏父子篡位时，奸佞横行，残害忠良，民不聊生，所戕害的无辜之人恐怕日日都不止这些，国主能登基复国振兴大楚，已是天下之幸，万民之幸。”
眼看越说越远，越说越离谱，还说的一本正经，玉龙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听下去了，终是没忍住唇角那点笑色，哭笑不得的轻声道：
“好了，平日怎么不见这般会说这些好话，惯会夸我了？”
终是见人展颜，赵羽松了口气，对上人灼灼目光，不禁有点脸热，试图抽了下手没抽动，只得给人攥着，低声回话：
“没夸，唯实话尔。”
目光一片真挚，竟无半分掺假，给玉龙看的都有几分羞赧，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无奈轻笑一声：
“哪就有你说的那般……罢了，你附耳过来。”
只当玉龙有要事吩咐，赵羽不疑有他乖乖躬了身凑近，冷不防被玉龙一把扯了领口，一个吻直直落在微凉的耳根上。
猝不及防之下，足足给人亲的懵了一下，方才捂了耳根猛地后退一步，再抬头时脸已经红了个透，憋了半天方才小声道：
“国主，怎么突然……亲臣。”
司马玉龙虽也是面上微红，但已是笑的眉眼弯弯，从桌上拾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掌心，语气颇有几分赖：
“不怎么就不给亲么？”
“那……也给。”
抿唇轻笑，玉龙起了身凑近两步，直把人逼得后退了一步，方才带了几分故意：
“那你还问我做甚？”
手仍是捂着耳垂，抬眸正对上人满是笑意的眼眸，启了唇复又哑然，见玉龙没有半分放过的意思，只得避了那含笑的目光，低低道：
“不……不作甚，臣就是，问问。”
爽朗的笑出了声，只是看人被自己两句话逗弄的面红耳赤，一整日忙碌的疲惫和愠怒终是一扫而空，玉龙觉出自己过于恶劣，但却了无愧意，甚至欢喜的很。
忍不住又伸手捏了下那红透的耳珠，还未出言打趣，便听人敲门。
“天佑哥，你忙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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