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国各地被门阀把持,为了遏制门阀,又靠让宗室都督军镇要地,此举不过饮鸩止渴,宗室和当地门阀勾结再反,形成恶性循环。”谈到这里,袁素下了一个断言:“随国撑不了多久了,随时四分五裂。”
霍霄偷瞧了项冲一眼,项冲神色平静,好像事不关己。他也拿不准项冲对随国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能少提这个话题。
于是他略过随国不提,只谈梁国的事:“袁家能控制的主要是尚书台,燕王不是傻子,他既然敢兵变,就不会指望靠区区五万北军让全国的地方州牧和刺史承认他,高峨手下的五郡兵一动,长平就是孤岛,一定还手握兵权的势力支持燕王。”
袁素长抒口气,好像陷入深重痛苦的回忆:“我死里逃生后,去乱葬岗为族人收殓尸体,发现父亲嘴里含着一片叶子,那是一片艾叶。”
“艾叶……”霍霄捏捏眉心,无比烦躁,“那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袁素声音变得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却无比清晰地钻进霍霄耳中。
“艾,即萧,父亲他要咬死姓萧的。另外一个九五之命,就是当朝司徒萧豫。萧豫告诉燕王,只要他成功夺位,萧家和崔家就会联合梁国士族支持他。可当燕王举事时,崔晏成了告密者,萧琅带兵进太初宫向元劭表忠心,仇忌杀了燕王。”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萧家不杀了你?”霍霄闭上眼,脑中线索凌乱如麻,有羊寿查到的,还有袁素告诉他的。
“萧家根本不怕我知道。”袁素摇头。“当年的来龙去脉元劭一清二楚,萧氏设局帮他干掉燕王和袁家,他求之不得。
“老萧豫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我也知道许拂子的谶言。应天三十八年宫变后,许拂子到袁家避难。他告诉父亲,燕王没有皇帝命,未来会有两个皇帝,一个姓萧,另一个在西北,我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后来许拂子被萧氏抢去,又从萧家逃脱,此后不知所踪,再过不久,就传来了老郑国公遇刺身亡的消息。”
“他逃到雍州,被我爹抓了。”霍霄睁开眼,把刀插到一个梨子上,“我爹不吃他那套,又不好意思动手杀他,就把他放到塞外戈壁上自生自灭去了,那神棍现在多半已经晒成人干了。”
“这个人死了天下才太平。”袁素拍手称快,“当年长平城内剑拔弩张,元劭和元励都怕霍家会趁机南下,元劭想把你父亲叫到眼下监视,而元励更为狠毒,他直接让仇忌去杀了你父亲,制造长平和雍州的对立,仇忌很有可能是萧家的人。”
“这事儿我自己会查证。”霍霄淡淡道,“你在外头最好把嘴巴闭紧一点,这段时间不要再惹是生非,我和黄翾都被高家盯上了,正是难受的时候。”
袁素指着案上代表雍州的核桃仁,道出一个霍家和朝廷都不敢挑明的事实:“霍家只要拿下朔州和沧州,攻入龙背关,洛州就是九镇铁骑的囊中之物。”
霍霄浑身一震,然后轻轻呵笑:“你在忽悠我造反?你是个光棍,死了便死了,我有母亲有手足。”他长臂一伸,揽住项冲的肩膀,“还有家眷,抱歉,恕不奉陪。”
项冲身上一暖,望着霍霄的侧脸,原本因为随国而漂浮不定的心瞬间靠了岸。
“话别说得太早。”袁素笑道,“连我都觉得你们可以这么干,更何况旁人呢?他们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誓言和口号上,只会从根上消弭威胁。你已入了局,从此以后往哪里走可不由你说了算。”
“你想靠我向萧家复仇?萧氏权倾朝野,就算咱俩联合起来也拿他没辙,单凭一句谶言你就找上我,该说你迷信,还是胆大呢?”杀父仇人浮出水面,霍霄却表现得非常冷静。
“老家伙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你迟早要和他一决雌雄,这是你的命运,你想逃也逃不掉。”袁素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骰子,随意掷进装核桃的粗瓷盘子里,“你阿公的!黄狗的骰子就是背!”
霍霄望向案上的骰子,两个都是一点,难怪袁素要骂。
他抓起两个骰子,握在手心吹了口气,重新丢进盘中,骰子在盘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又转了几圈,最终停下。
项冲和袁素同时瞪大眼睛。
两个骰子向上的都是六点。
霍霄这几日忙得狠了,有点儿困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骰子冤枉,黄翾也冤枉,是你这人,点儿背。”
项冲拿起一个骰子,用手指拨着在手掌心里翻了一圈儿,微微一笑:“云起,原来那两个骰子呢?”
霍霄耍无赖:“吃了。”
袁素拿起另一个骰子,发觉有些沉甸甸的,便知这是灌了水银的骰子,不知霍霄从哪座赌坊没收上来的。
他对霍霄伸出手:“把真的还我。”
从衣袖里又掏出两个骰子,摊在手心,袁素要拿,他立即把手缩回来,说:“还你也成,告诉我一件事。”
“你想问红鸾?”袁素轻易猜出霍霄的心思,坦然回答,“她是袁府旧人,是我让她在刁贵和朱植之间游走,让两人反目成仇,也是我让西市亭长把账簿给曹蔷的。一切筹谋,都是为了君侯你能入元劭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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