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狼，猛地揪住袁素的衣领子，阴沉沉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袁素眼里放出疯子似的光芒：“许拂子离开长平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我父亲。”
霍霄对袁素报以恶毒的眼神，空着的一只手抓住腰间的佩刀，刀锋无声无息间出鞘一寸。
项冲凑到霍霄身边，按住霍霄的手：“别在这儿，外面都是黄翾的人。”
京畿都尉府的人有一半是黄翾调来的，尤其是华兴，就是黄翾放在霍霄身边的眼珠子，所以黄翾才敢放心地把袁素放在京畿都尉府。
霍霄的刀重新回鞘，松了袁素的衣领。
袁素指着项冲：“你不在乎他知道吗？”
“你还告诉谁了？”霍霄手依然按在刀上，“黄翾？还是黄绰？”
袁素依然玩世不恭：“许拂子的谶言，你信吗？”
“我不信这些东西。”霍霄淡淡道，顿了顿，又说：“我只信我自己。”
关于“九五之命”的谶言，他一直没有告诉项冲。
正如项冲经常在比武时让着他，为的是不伤他的自尊，他也想不戳中项冲的痛处。
虽然项冲嘴上不说，可霍霄知道，他对失去皇位这件事很在意。
卫澹坐在最高处接受万人膜拜，而卫淇只能以项冲的名字活着，还要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
霍霄扪心自问，换做是他，无法做到全部放下。
“不，你信。”袁素好像要看穿霍霄的心肝脾肺脏，“如果不信，你不会这么害怕。”
“我不信，拦不住某些愚人信。”霍霄倒了杯酒，仰头灌下去。
“我信。”袁素凑近霍霄几分，语气笃定，“全军覆没后单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岂是池中之物？”
一杯酒下肚，腹内火烧似的热，霍霄灵魂中的某个部分因酒意蠢蠢欲，驱动着他去撕裂什么，又像要夺取什么。
他擦擦唇角酒渍，捉住项冲的手腕，当着袁素的面，又将人拉到怀里。
朝廷里好男风的人不少，像霍霄这样，毫不避讳的，还是头一个，朝里关于他的风言风语早已甚嚣尘上，他却毫不在意。
项冲“嘤咛”一声，想要爬起来，霍霄却圈住他的腰肢，不让他起来，项冲急了，又顾着他的伤口，不敢推他，只好掐了霍霄的腰眼一下，小声问：“你干什么？”
腰眼是霍霄的痒点，他“哎呦”一声，也捏了一下项冲的腰眼，对着项冲眨眨眼睛：“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鬼才喜欢。”项冲瞥了袁素一眼，耳朵变得红红的。
“鬼才？鬼才是谁？”霍霄认真地问，表情傻如阿莫赫。
项冲抬手轻轻打了霍霄脸颊一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重重往案上一放：“霍都尉，注意影响。”
“乘凤，哥哥爱你。”霍霄好像喝醉了，不仅不注意影响，反而铁了心要把影响扩大。
“我知道，不用每天说一遍。”项冲又羞又窘，红潮从耳根子向脖子根蔓延。
“你就是我的九五之尊。”霍霄仰望着项冲，突然丢出一句惊世骇俗之语。
他喉结上下滚动，眼里闪着热切的光，“西北蛮人能爬上龙榻伺候陛下吗？””
项冲怔然片刻，抬起下巴，乍然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微笑：“逆贼，你胆大包天。”
“不胆大包天，还是逆贼吗？”霍霄让项冲坐在他的大腿上，鼻息里喷薄出浓重的酒气，熏得项冲头昏脑涨。
袁素莫名其妙，干笑道：“两位……挺刺激啊，玩儿的时候记得关门。”
霍霄好像这才想起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他双眉一挑：“你以为关外那几场胜仗是我指挥的？”
袁素道：“是不是你亲自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本事让能打胜仗的人为你所用，这才是最大的本事。”
“嗯，有道理。”霍霄颔首，“你猜项冲为何要跟我？”
“有三个理由。”袁素比了个“三”的手势，“第一，外在。你身高八尺有余，容貌仪伟，漫说是他，就是恒昌公主，对你也颇为中意，另外，你非常年轻，年轻代表着活力，代表着进取，代表着就算输了一局，还有反败为胜的时间。”
霍霄捏着自己脸皮，大言不惭：“你真有眼光，他的确是被我的美色所迷惑。”
项冲偏过头，大半张脸埋进霍霄怀里，心想，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霍霄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恒昌公主中意我？”
袁素道：“上一次大朝，陛下让恒昌公主躲在帘幕后——用千里镜窥视你，恒昌公主对你很满意。”
“看一眼就满意？万一我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怎么办？”霍霄笑着摇摇头，对此不置可否，“另外两点呢？”
袁素接着说：“第二，你有三代积攒下的家族势力，这正项冲所欠缺的，他一个马监之子，就算再有才华，没有强有力的靠山，照样寸步难行。跟了你以后，他在羽林营的日子好过多了。”
霍霄微微一笑：“你跟了黄翾之后，在东市的日子想必也好过多了。”
脸皮对于袁素这种人早已是身外之物，他说：“没有办法，都是为了生活。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诉丁刺史，他是我的老师。”
唯有最后一句话，显出一点羞耻之心来。
“放心，不会。我还想让老丁多活几年，给我哥多找点儿不痛快。”霍霄调皮地拨动一下项冲耳朵上的金环，看上去漫不经心，“你说的这两点优势很多人都有，京城一抓一大把，比如独孤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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