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句话,梅柳生的心里,像是插了十几把刀,不知到底哪里痛,可却感觉,整颗心都快碎了。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时候,有次蔡钧确实慌里慌张地来宫里找过他,当时是要跟他说苏清朗的事情,可他怒气未消,不等蔡钧说完,便对他丢下了一句:“他的死活,与我何关?”
这下,苏清朗的死活,确实跟他没有关系了。
那些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对苏清朗做过什么,又为他做过什么,往事历历在目,哪件没有将他的心伤个透?
一次又一次,他以为无论自己做什么,苏清朗都只能被迫地承受,根本做不了什么,却没想到,原来有一件事情,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插手的。
生死有命,决定于天,天要让苏清朗死,他在这个时候,却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朕不许他死。
然而,皇帝只能决定生者的死,却不能让死者生,在一个人的死亡面前,他的江山,他的天下,全都没用。
苏清朗的死讯,对梅柳生的打击很大,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上朝。
常山王来看过,没用,小王爷李吉来看过,也是没用,最终,还是蔡钧出了面。
偌大的宫殿中,梅柳生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坐在汉白玉石的台阶上,没有哭声,也没有眼泪。
蔡钧走了过去,看到他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跪下来道:“皇上……”
梅柳生没有反应,他又接着道:“苏大人一生为国为民,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因为这一句,让梅柳生想起了苏清朗以前的话——
这就是你的仁政?
李承嗣,当初我是念你昔日的贤名,以为你会是个好皇帝,才放过了你。
我背弃皇上,背弃了自己的誓言,让你走上皇帝的宝座,不过是想让你施行仁政,让南唐的百姓不再处于水深火热,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我放弃一切得到的,你所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
于是,打起精神,上朝,批阅奏章,日日夜夜,不给自己一点空闲。
又过了几年,南唐风调雨顺,在新君的治理下,百姓富足,朝政清明,达到了全所未有的繁荣。
可是,梅柳生的心绪,却一年不如一年。
坐在朝堂上,目光触及到那个熟悉的位置,一时恍惚,总觉着那里应该站着一个人。
一袭绛紫的官袍,眉目含笑,飒爽英姿,令人说不出的绝艳风采。
然而,等他定睛看时,什么都没有,站在那里的,是新任的礼部尚书,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大人。
他曾去过苏清朗从前的府邸,在那里久久徘徊,苏清朗离开以后,尚书府收归朝廷,他没有赏给任何人,只是留着。
当时,他在城中为官时,所住的府邸亦是留了下来。
那天,他遣退了所有的奴才,一个人在府院里走着,来到他与苏清朗曾经落座的地方,站了良久,静静地观望。
那时的苏清朗,还是好好的,与他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的笑。
他想,苏清朗一定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上天给了他一副举世无双的皮囊,却让他的命运坎坷如此,总是得不到圆满。
又过了几年,李徽媛果然回长安找他,不过不是因为有人为难她,而是自己的花销已经用完。
堂堂公主,金枝玉叶,岂能甘心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于是挥霍无度,任性奢侈,从宫中带出的钱财,很快便已用完,寻常人家的夫妻,柴米油盐,争争吵吵,陈玉郎一开始还能忍受,最终也被生活消磨了所有的感情。
李徽媛忍无可忍,跟他大吵了一架,从家中跑出,带着苏清朗曾经给她的折扇,希望梅柳生能够接济她一些。
见到李徽媛,梅柳生满心的怨恨愤怒,他觉着,苏清朗的死,李徽媛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因此,面对这位所谓堂妹的请求,他没有动一丝恻隐之心,甚至,想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看到苏清朗给她的折扇,他最终心软了下来。
将折扇收回,给了李徽媛足够的钱财,不过,又逼着她写下悔过书,说自己无德无行,配不上苏清朗,昭告天下,李徽媛与苏清朗的夫妻名分解除,她再也不是苏家的人。
重得旧物,梅柳生越发的悲痛,茫茫天地间,再也无法寻到苏清朗的身影。
最后,难以自持,竟将希望寄托于鬼神之事。
在宫中奉养了一大批的和尚道士,终日作法,希望可以召回苏清朗的鬼魂。
皇帝荒唐如此,底下的大臣没有办法,不过看他仅是沉迷鬼神,还算勤勉政务,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由着他去。
没想到,有些人却不怀好意,见皇帝如此思念,便投机取巧,在一次科举考试中,选出了一名叫苏怜儿的书生。
这苏怜儿,原本并不姓苏,只是,为与皇帝心中的那个人扯上关系,特意改了姓。
此人年方十八,长相与苏清朗倒真有几分相似,不仅如此,还特意模仿苏清朗的打扮穿着,言行举止,可惜的是,相似并不代表相同,有些举动被他做出来,反倒有种东施效颦的意味。
举荐他出来的人,将苏怜儿说成是苏清朗的转世,此次回来,是要与皇帝再续前缘。
梅柳生此时虽然糊涂,但也不至于糊涂到相信他们的地步,不过看着那张脸,终究还是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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