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路途遥远,几经周折,还是漫漫无边,苏清朗在其中,受了许多坎坷。
他本就身体不好,原本以为仅是小小的伤寒,不成想,在路上颠簸几天,却越发的重了。
苏浙善与梁氏见他情况如此,当即立下决定,不能再往前行了,当务之急,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休养。
可苏清朗却很坚持,强撑着说自己没事,几次讨价还价,终于说服他们再次启程。
这天,他们行至山间,见前方的路边有个茶棚,便停下来休息。
三人坐在桌边,只听旁边有人议论道:“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位礼部尚书,娶了公主为妻。”
紧接着,又听人冷呵了一声:“公主嫁少傅,先生娶学生,当真恬不知耻,畜生行径。”
听他如此说,又一人犹豫道:“可那位公主不是已经……”
说着,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连先皇都驾崩了,他这时候娶公主有什么用,不是自己找死么?”
“所以说,这墙头草,也有押错宝的时候,你没看当今皇上下旨,让他此生此世都不许回长安,说不定,那位尚书大人现在正躲哪里后悔着呢!”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了起来,梁氏一时气不过,当即摔了杯子,正要起身,却被苏清朗拉住。
他摇了摇头,淡声道:“二娘,算了。”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又道:“时候不早了,准备完干粮,咱们该上路了。”
途中插了这么一个变故,苏浙善与梁氏,皆是担心苏清朗的心情。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想法太多,说他豁达明朗吧,却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还喜欢把心事全都烂在肚子里,表面上说自己一切都好,但其实,内里不知道已经把自己逼到那个犄角窝里了。
梁氏想了想,这种事,还是由苏浙善出面劝慰比较好,于是接下来的一程,与苏浙善换了马车。
这个苏浙善,与苏清朗决裂多年,两人还未适应和好的状态,因此,相处之中,难免有些生疏和尴尬。
让他劝说苏清朗,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坐在马车中,苏浙善望着苏清朗,见他一直不说话,最终忍不住道:“朗儿……”
他顿了顿,迟疑地道:“刚才那些人说得,你别放在心上。”
苏清朗看向他,微微一笑:“爹,我没事。”
又见苏浙善低下头,似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良久,才低声道:“朗儿,爹以前错怪你,做过许多错事,现在想来,后悔却已来不及,这些年,是爹让你受苦了……”
苏清朗看了他片刻,道:“爹,我明白你的处境,所以从未怪过你。”
“当时的情况,即便是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爹你做得并没有错,至于那些人……”
“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旁人怎么想,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话虽如此,苏浙善和梁氏却明显感觉到,自从那次之后,苏清朗的病,越发严重了。
以往他自己还能出马车走走,现在却连马车都下不来了。
病情已经无法耽搁,梁氏不顾反对,坚持留住下来,面对苏清朗的苦苦请求,她最后也怒了:“青州据此,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路程,你究竟是为何,一定要急着赶路?”
听到梁氏的斥责,苏清朗愣了愣,最终喃喃地说了一句:“二娘,我怕……来不及了……”
他眼睛通红,含着泪水,向她哽咽道:“我若死在路上该如何?难道要你和爹带着我的尸首,一路回家么?”
梁氏听此更是哭,不过好在,苏清朗听了劝,不再急着赶路。
留在一座县城中调养几日,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这才动身启程。
苏浙善怕他病情反复,又从城里请了大夫随行,辗转月余,终于来到青州城。
由于事先安排,之前荒废的宅院重新翻整了一遍,住人没什么问题。
青州不比长安,此处民风淳朴,平静悠闲,苏清朗回到老家,心情放松下来,连精神也好了许多。
不过,当他见到住在青州城的一位故人时,病情更是有了好转。
锦娘自从收养了万玉贞的孩子,便离开了皇城,几经周折,来到青州定居,听闻苏清朗回来,便登门拜访。
见到锦娘,苏清朗很是欢喜,再看她怀中的孩子,小家伙长得粉雕玉琢,此时快要到一周岁,正在咿咿呀呀的学语,看着很是喜人,望着苏清朗的时候,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不时还咧嘴笑笑。
苏清朗很喜欢这个孩子,得知他至今还未有姓名,便为他取名为苏忘。
苏清朗的苏,遗忘的忘,他让孩子跟随他姓,便是让人知道,这个孩子并非没爹没娘。
梁氏起初,并不愿意苏清朗与锦娘来往,毕竟其中的影响不好,可见苏清朗实在喜欢孩子,锦娘又对他关怀备至,便也没多说什么,而且有锦娘在,她便可以脱身,整天乘着一辆马车,四处为儿子求医问药。
那天,苏忘被府中的下人带出去玩,苏浙善又陪梁氏出去了,府中只有锦娘和苏清朗两个人在。
天气很好,苏清朗难得有些兴致,坐在亭中,望着院子里的衰草枯杨,此时已是冬天,他回到青州也有月余。
锦娘站在他的身后,见他沉默片刻,似是感慨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竟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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