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中,苏清朗自一阵头痛中清醒过来,睁眼便看到了床榻边的李赛赛。
武阳郡主,当今皇帝的亲侄女,何等尊贵的人物,从小到大,受尽万千宠爱,连一点苦楚都不曾承受。
现在却守在他的床榻边,单手撑着头,从夜半三更等到破晓黎明,疲惫劳累到坐着都能睡着。
苏清朗躺在床上,静静地观望着她的脸,昏暗的光线下,褪去了平日里的凌厉跋扈,看起来跟一个寻常的小女孩没什么分别。
他一动未动,混沌的神思开始恍惚游移,回想到自己与李赛赛初识的时候,她也不过十多岁而已。
和现在一样的骄纵蛮横,跟个带刺的仙人掌一样,独来独往,乖戾孤僻,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动手,长安城里与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几乎被她拿鞭子教训了一遍,搞得大家拿她当做瘟神一样,纷纷对她避让不及。
一天天,一年年,总以为时间过得很慢,不成想,晃眼之间,昔日不可一世的小丫头,也长成了如今这般……
苏清朗轻轻起身,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站起来,看了一眼李赛赛,又随手拿起架子上的披风给她盖上。
走出房门,正迎上府中的管家,管家见到苏清朗一怔,赶忙道:“大人,该上早朝了,小人正要叫您呢!”
苏清朗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跟宫里的人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便不去早朝了。”
管家哎了一声,正要下去,却被苏清朗拦住,苏大人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纠结了半晌,才问:“那个……群主怎会在此?”
管家愣了愣,立即回过神来,回答道:“哦,那个啊……昨儿晚上便是群主娘娘送您回来的,本来小人们是要伺候大人的,可是群主娘娘说,我们粗手粗脚,别怠慢了大人,坚持自己照顾。”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苏清朗就如饺子汤里和稀泥,一塌糊涂,只记得自己拉着梅柳生去喝酒,至于为什么喝着喝着,身边的人换成了李赛赛,他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只能向管家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唉声叹气,转身走进了房间,却见李赛赛已经醒了,手里拿着他的披风。
披风整整齐齐的叠着,搭在她的手臂中,微微贴着她的身体,可以看出她对于披风主人的珍惜和爱重。
她站在内室的一扇窗户旁,窗扉开着,正对着长安的城郊,视线的尽头,是一座郁郁青青的山峰,在晨起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一般人若是进了苏清朗的内室,肯定会觉着奇怪,苏大人极为擅长园林工事,可是这几扇窗户开在这里,要多违和就多违和。
然而李赛赛,却一直静静地观望着,一动未动,眉目间含着淡淡的哀愁,仿佛透过那层层的薄雾,看到了曾经的某些人……
苏清朗见到她的背影,脚步一顿,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群主,你醒了。”
李赛赛转过身,又见他拱了拱手:“微臣醉酒失态,昨晚多谢群主照顾。”
他说话的时候,李赛赛依旧站在原处,只是抱着披风的手,微微动了动。
她望着苏清朗,良久才道:“清朗哥哥,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么?”
苏清朗直起腰身,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群主想让微臣,怎样对你呢?”
听到他的话,李赛赛的心中猛然沉痛,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她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在遇到苏清朗之前,除了父亲和弟弟,以及那位死去的姐姐,任何人即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也不曾放在眼中,这么多年了,丢去女儿家本该有的矜持,跟在苏清朗的身边,掏心掏肺,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么……
她慢慢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头来,清丽无暇的脸上,流露出沉痛之色,眸中噙着泪水,红通通的。
她凝望着苏清朗:“清朗哥哥,你是否也觉得赛赛不知羞耻,整天缠着你,追着你,明明……你都不喜欢我的。”
看到她的泪水,苏清朗微微心疼,迟疑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赛赛,你是个好姑娘,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根本配不上你。”
李赛赛的神情激动,走上前几步,声音带着哽咽,向他急切道:“我说配得上,那就是配得上!”
声音戛然而止,沉默片刻后,又缓缓问道:“清朗哥哥,我问你,如果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你会娶我吗?”
苏清朗不说话,在李赛赛的注视下,下意识的侧身避开她,低下了头。
李赛赛见此,悲凉苦涩的呵了一声,喃喃的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说什么配不配得上呢?难道赛赛在你心中,是那样软弱经不起打击的人,要你委屈自己给我台阶才能下来?清朗哥哥,你以前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说谎的人……”
苏清朗蹙起了眉,他依旧没敢看李赛赛,半是叹气的说:“赛赛,你既知如此,又何必再折磨自己?”
听到他的话,李赛赛终于落下泪来:“情由心生,我也想断了这一点孽障,可这心里的东西,又如何能由自己做主?清朗哥哥,你只会劝我放手,我若当真能做到的话,你是否也可改变自己的心意,转而喜欢上我?”
苏清朗依旧没有回答,将头埋得更低,李赛赛见此,倏忽展开了笑颜,凄楚决然,美丽而又清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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