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是不是已经找四道风很久了?”
沙观止的瞳孔一下缩小了,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脚。廖金头不识趣地说:“老爷子的脚是走火伤的,那子弹就是为四道风预备……”
“那是家事!”沙观止一记耳光扇了过去。廖金头在沙观止面前远不如在四道风面前服帖,他有些恼火地揉揉面颊。
长谷川在眼前画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这是沽宁,很大,你找他就像在海里边找颗沙。”他又在眼前画了一个小圈,“我现在有这么一个圈,很小,你的仇人就在面前,你可以找到他,杀了他。”
“那个圈子是什么?”沙观止冷冷地问。
“劳工营。”
沙观止静静看着那个小圈,目光中尽是落寞和苍凉,“打六野过身,我这沙门被人当作笑话算客气的,照常都被叫作败类,我不知道沙门除了洁身自好还做过什么。两千七百门徒,现在满把抓也就一百来人,沙某人晚境凄凉,累了大半辈子竟然要过这样一个不堪的老年……你知道这笔账我都算在谁头上吗?”
长谷川强笑了笑,“自然是四道风。”
沙观止用尽全身力气甩出一个耳光,重重打在长谷川脸上,长谷川被打得头晕目眩摔了出去,沙观止自己也失去重心摔在地上,他立刻被满院的日军持枪对准。
长谷川惊怒交集地被部下扶起来,他定了定神,说不出话来。
沙观止向身后伸出一只手,希望廖金头扶一下,回头一看,廖金头已缩到十米开外。沙观止苦笑,自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他狠狠地说:“有一半我是算在你姓长的头上了。”
长谷川眼里忽然凶光暴射,“所有沙门的人,全都杀了!”
沙观止冷笑,“还有一半是算在四道风头上的。送我进那个小圈子吧,六野是他杀的,他就比你多做这么一点。”
长谷川犹豫了一会儿,挥了挥手,“带走。”
“我要先给老伴买足够用的药,还得托付人照顾。”
“让她死去吧。”长谷川悻悻地说。
“我可以马上就死的,我现在就是个活着多余死了没趣的老头子。”
长谷川审度了一下,对一队人努努嘴,“你们盯着他。”他怒气冲天地出去,虽不如意,但目的总算达到了。
沙观止整了整衣衫,颤悠悠出门。他一瘸一拐地走着,几柄刺刀几乎就顶在身上。尽管沽宁人现在食不果腹,但被日军押着上街的沙观止仍是他们目光的焦点。
“怎么沙家的人也抗日了?”
“狗咬狗吧?”
“你们不知道,他家也有个大英雄。”这人比了四个手指头。
“瞎闹了!老鼠生不出麒麟种。”
“对啦,不是他儿子是他侄子。”
沙观止耳力不差,一句句听得明白,他耷拉着眼皮,根本看不出表情。
药店并不远,沙观止木然地走了进去。老板把几十包中药捆了两大摞递给沙观止,沙观止付钱,日军寸步不离地在后边盯着。
“沙老爷子一次买这么多药?”老板止不住好奇地问。
沙观止苦笑,“是啊,一直要吃到死啊。”他看了看老板,压不住心里的一个疑惑,“刘老,老主顾问你个事,你说实话好吗?”
“好、好。”
“沙门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老板的眼镜一下掉在柜上,他捡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您老这是……”他看看日军,偷指柜上的狗皮膏药,“也跟这个干上了?”
“我不知道。”
“要是就好了,八年了,要是就是沙门做的第一件好事。”
沙观止深受打击地离开。他提着那两大摞药吃力地进了沙门,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帮徒。
沙观止对一个小帮徒交代,“那药有一味是外裹的,不懂的就问药铺刘老板。”
“是了,大阿爷。”
“照顾好你太师娘。我要什么没什么了,也没东西好给你的。”
廖金头哈哈腰上前去,“师恩当前,我们一定……”
“你跟我去啦!”他看看另外几个帮徒,“还有你们几个最靠不住的!”
那几个的脸顿时苦了,可身后有日本人的刺刀逼着,几人只好无奈地跟在沙观止身后。
长谷川坐在车里,帷帘低垂,那行人渐渐走远,他摸着自己的脸,脸上的指痕已经红肿。“现在去把沙门留下的人都杀了,用你们的刺刀。”他狠狠地说。
一队日军应声而去。
6
工棚区又多了一道铁丝网,那是机场上最难看也最简陋的一片建筑物,离铁丝网不远是那座军官浴室。
日军的卡车停在浴室门外开始放饭。今天的内容让劳工们惊讶,每个人居然有一个米饭团子,还有一碗能看见绿色菜叶的汤。
渡边使劲拍打着何莫修,“高兴起来吧!我说过我们是赏罚分明的,看看这皇帝一样的食物!”
四道风厌恶地看看手上的饭团,团巴团巴塞进怀里。那个饭团被放在欧阳的面前时,已经很硬了。
“上边伙食不错嘛,鬼子不怕你们把日本吃垮了?”欧阳笑着说。
“跑道修好了,被鬼子吹到神得不得了的飞机这两天就来。”
“原来是在庆祝,劳工会被释放吗?”
“不会。飞机三天两头来轰炸,总得抢修,所以不光不放,还架道铁丝网把大家圈在里边。”
“小心一点,鬼子要对付我们,恐怕不光会用铁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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