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斤虚弱地微笑着,“我哥叫满天星,我叫半天云……”他又沉沉睡去。
欧阳在此时也译完了电码,他吓了一跳,匆匆地要出去,唐真从床边站了起来。
欧阳转身,“不,你陪他待着。”他笑了笑,“这样很好,除了机枪之外还有很多值得我们用心的事情。”
“老师。”
欧阳愣了一下,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恍如隔世。
“您要结婚了?”
“是的,和你师母……”他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在学校那次是假的,老赵也给大家解释过了。”
“您很爱师母吗?”
欧阳忽然从唐真的神情里明白无误地捕捉到一种信息,一种唐真独有的毫不避讳的热情,那让他顿时很想逃跑。
“……爱得死去活来。”他说。
“这么说话很酸吧?”
欧阳苦笑,“是的,酸得我很想捧住下巴。”
“我什么都没有,没东西送你们……只有祝你们幸福。”
“谢谢。”他走开的时候有点遗憾,是那种四十岁人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二十岁的遗憾。
厨房里,龙妈妈和高昕忙得不可开交,只不过一个井井有条一个手忙脚乱。
“大妈,这是大米,还有些面粉,还有些酒,红白喜事总得有酒。”海螃蟹和他的同伴把几袋东西搬进来,放在屋角,那两个人的阴郁与这格格不入。
“小海这回喝了喜酒再走吧。”龙妈妈说。
“不了,一村人的丧事还没办呢。”
龙妈妈因此而叹了口气,何莫修把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拖了进来,海螃蟹就手帮他拎了一把,出去了。
“谢谢谢谢,”他看着高昕,“有盆吗?”
高昕拿了个盆给他。
“太小。”
“你要多大?”
“有多大要多大。”
高昕指给他案下的一个盆,大得可以让十岁孩子在里边洗澡,那显然遂了何莫修的意,他开始把袋子里的东西往盆里折腾。
“那是什么?”
“工业废料,海螃蟹帮我弄来的。”何莫修有些自鸣得意。
“要这个干什么?”
“我思故我在,我要向这里所有人证明我的存在价值。”他专心地投入了他的工作,立刻把什么都忘了。
赵老大的双喜字终于写得,一帮鲁男人拿刺刀整个切了下来,张罗着往房上贴。
欧阳带着心事从屋里出来,立刻被赵老大揪住炫耀一天工作的成果,“看看!看看!有个婚事的意思吧?”
“很好。”
“很好不是意见,发表意见,晚上单给你们腾出一间房来,我这领导还可以吧?”
欧阳警惕起来,“晚上不许闹房。”
“我一定管住他们。”
“说的就是你跟老四!就你俩蹦得跟猢狲似的!晚上不闹就有鬼了!”
“自私啊!很久没这样的赏心乐事了。”
“我没法不自私!我晚上要端杆枪在门口守着?”
赵老大犹豫地点点头,欧阳怀疑地看着他,赵老大终于果断地点点头。
欧阳嘘了口气,“小何呢?”
“伙房呢,弄一大堆硝酸硫磺在那里蒸来晾去,怎么啦?”
“美国人愿意用一吨武器和药品交换他,上级让我们自己拿主意。”
赵老大吓了一跳,“多少?!”
“我也给吓一跳,伤员连药都没有,只好在那里苦熬……”
“如果是这个数的话……”
“可他是铁了心留这儿了,他是个有自主意志的人。”
“可是一吨哪……”赵老大忽然有点赧然,“哎,我是犯了功利主义的错误。”
“一吨就是十万发子弹,换成紧缺药品能把咱们整个省的伤员都治好了,”欧阳苦笑,“他们要的本来就不多。”
他看着赵老大,赵老大看着他,主意就在嘴边,但没人能说出来。
“让老四拿主意。”赵老大说。
欧阳愣了一下,“你知道他会怎么对小何?给挺机枪他都会说枪留下,人带走。”
赵老大难堪地咳嗽一声,“让他拿主意。”
欧阳终于心领神会,这种领会让他更加内疚。
7
古烁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屋里,火堆在旁边毕毕剥剥地响着,他下意识地摸枪,腰里空空荡荡。
一个人走了进来,古烁装作昏沉未醒,在那人近身时一下跃起,他本想出手就置人于死地,却因重病乏力,反被人一把扶住,那是二胡艺人罗非烟的徒弟罗非雨。
“他醒来了。”罗非雨对外边喊着。
小乞丐抱着一些刚撅开的木柴进来,他看一眼古烁,“你病了,你在我家,在我家要守我家的规矩。”
“你家?”古烁看着这有墙没门只有半边房顶的地方,视线里的东西摇摆不定,他一松劲就坐了下来,小乞丐和罗非烟合力把他拖到火边,即使靠火堆这么近古烁仍在簌簌发抖。
“枪呢?”
小乞丐从破褥子下把枪拿出来给他,古烁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
“你拿了枪又不打鬼子,拿了枪又救不了你的命。”
古烁苦笑,“是啊,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东西。”他仍然把枪在腰间放妥帖子,扶着墙想站起来。
“你干吗去?满城都在搜你。”
“该走了,古老三从来是独来独往的。”
“那四哥老说你们以前一块儿干什么干什么。”
古烁愣了一下,“那是和老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仍然想走,找了根棍子代步,罗非烟想拦他,但小乞丐没拦他也只好看着。
“你病得快死了,瞎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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