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眼睛注此文是曹文轩在四川人民艺术剧院于国家大剧院首场演出音乐剧《草房子》时的讲话,收入本书时稍加改动。
十多年前,我就写过一部关于灾难的小说,不是地震,而是一场巨大的雪崩,也是几个孩子被深深地埋在了一座小木屋里。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中,他们经历了生死两重天的生命洗礼。绝境中,人性的美丽抵达灿烂辉煌。后来,他们前赴后继,自己挖出了一条隧道而得以重见天日,但其中有一个孩子却去了天堂。这部作品叫《埋在雪下的小屋》。
2005年,我又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叫《青铜葵花》。在这部小说的扉页上,我写下了一行话:谨以此献给曾遭受苦难的人们以及他们的子孙们。我在后记中还专门阐述过我对苦难的理解。其中有着这样一段文字:苦难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它包括了自然的突然袭击、人类野蛮本性的发作、个人心灵世界的狂风暴雨等。我们每天都在目睹与耳闻这些苦难。当非洲难民因极度干旱在尘土飞扬的荒原上一路倒毙一路迁徙的时候,当东南亚的海啸在人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以十分短暂的时间吞噬了那么多的生命,将一个好端端的世界弄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当阿尔卑斯山发生大雪崩将人的一片欢笑顿时掩埋于雪下的时候,当矿井连连发生瓦斯爆炸,一团团生命之火消灭于数万年的黑暗之中的时候……我们知道了:灾难、苦难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人间,降临到我们头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所有活着的人,都是幸存者。
基于这样的认识,当汶川大地震发生时,我只有极度的悲哀,木然地守在电视机旁暗自落泪,但我并不感到特别的惊愕。我知道:那头怪兽终于来了!而这一次不是出现在别的地方,而是中国的心脏地带汶川。
于是,成千上万的人在一片轰然垮塌之中离开了我们,去了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天堂”。
我不知道有没有天堂,但我知道,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天堂——天堂就在我们心中。
天堂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那里,水可以倒流,雨是甘甜的,风可以帮助我们梳理头发,没有漫长的黑夜,没有冰天雪地,所有的果树一年四季都果实累累。
那里,没有疲惫,没有纷争,没有恶,没有丑,纯净如水,安静如天边的山脉。
我还无缘无故地觉得,天堂里的房子,都是草房子——金色的草房子。因为无处不在的草房子,所以天堂是金色的——金泽闪闪。
他们走了,去了天堂。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为他们做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活着的人,只能为活着的人做一些事情。
这也是他们的心愿,是天堂的旨意。
秋天,新学年来到时,如果允许,我将去汶川义务为那里的孩子讲课,讲何为人,人何为,讲天地人间,讲阅读与写作。
我要送他们一句话:一本好书,就是一轮太阳。
今晚,我们将在国家大剧院度过一个幸福的夜晚。
我知道,天堂里,成千上万双纯净而善良的眼睛在注视着人间。那目光里有一句来自他们心灵的话:对我们而言,我们最大的幸福,就是你们要幸福——无边无际的幸福。
那里,男孩们女孩们——成千上万的男孩们女孩们,男人们女人们——成千上万的男人们女人们,都在朝我们——活着的人泪眼婆娑地呐喊:
走出汶川大地震!
有个伟大的美学大师叫莱辛,他曾写过一部伟大的美学著作叫《拉奥孔》。他在书中分析根据神话而创作的伟大的雕塑《拉奥孔》时发问:拉奥孔父子被海上游来的巨蟒所缠绕,为什么没有张开大嘴哀号,而只是呈现出有节制的叹息?他的回答是:因为当时的希腊,美是最高的美学原则。
让我们停止哀号,甚至是停止哭泣。
我们来做拉奥孔和他的孩子们。
天堂里的眼睛也是这样说的。
青山在,江河依然奔流;太阳在,大地依然草木繁盛;人在,生命依然火焰万丈。
让我们抹去眼泪,仰望天空,望着天堂里那成千上万双眼睛。谁不说是天堂人间,人间天堂。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来自灾区的四川人民艺术剧院将本人的长篇小说《草房子》搬上舞台,感谢充满悲悯情怀的李亭院长,感谢所有让今天的舞台变得神圣的编创人员,感谢因排练场受损而在露天辛勤排练的演员们——那时他们还在巨大的伤痛之中!谢谢到场的孩子们,谢谢到场的女士们先生们,谢谢你们光临国家大剧院观赏《草房子》。谢谢!
读与思
面对灾难,人可以消沉,也可以积极;可以沉痛,也可以走出哀伤。作者是以哪一种态度面对汶川大地震的呢?此外,“天堂”的概念对作者有什么帮助?试着从文章提供的信息里找出可能的解答。
导读提示
海的壮阔,海的不可预测,海像个喜怒无常的巨人,让人们又爱又怕又想去征服挑战。不管你怎么看海,但它凸显出了人的渺小与微弱,这绝对是人人都承认的。而站在海面前的孩子,背后是搁浅的船,这幅照片的确引发了我们心中更多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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