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走去卫生间。
教练看着春江小小的背影,却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天,第一场,春江胜。
第二天,第二场,春江胜。
第三天,第三场,春江胜。
第四天,第四场,春江胜。
此时已经决出8强。
只要再胜两场,就可以一争桂冠了。
一场一场,比赛的压力直线上升,春江觉得喘不过气,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第五天一早他起来后,并没有立即去赛场,而是去了湖边。
他本想推门进去,可是他从破房子门缝里看到小白那落寞的身影,却迟疑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去往赛场的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红红绿绿的人,看着大大小小的人,他只想打败对手,他只想夺冠,只想因此能进入省队,彻底从目前的桎梏中逃脱。
可是接下来的对手,并不简单,是去年乒乓球赛的第二名,年纪甚至比春江还要小一岁。
春江思考着自己的打法和对方可能存在的弱点,停停顿顿地往前走。
忽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春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辆疾行的自行车蹭倒了。
接着,又一辆自行车疾驰而来,狠狠从他右手手指上碾了过去。
春江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接着心里涌出巨大的恐惧。他急忙收回手。
手指骨节的剧痛让他彻底慌了。
自行车的主人早丢下了车子,关切而紧张地问春江有没有事。
春江置若罔闻,只是摸着自己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春江终究是个孩子啊。
那两个人是成年人,带着春江到了医院。
后来春江的父母来了。
春江的妈妈指责那两个人,心疼地看着春江缠了纱布的右手,质问他们:“你们知道吗?今天他还要参加比赛的!你们把他的手压坏了,还怎么参加比赛!”
那两人一时无言,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一直在自行车车道骑车,是……是他突然走了出来……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找别人问问,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的。至于比赛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
春江的爸爸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问过了,确实是春江突然走进自行车道才发生这样的事故。这是没办法的事,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说完,春江的爸爸去看春江,继续叹气:“春江,没事,你还小,这次错过,以后有的是机会,教练那边我打电话过去,就说你……”
“不,我要去。”春江说,“我一定要拿冠军。”
春江脸上还印着泪痕,他的眼神一点儿光都没有。
春江继续比赛。
春江的食指和小指虽然没有骨折,但确实是受了不轻的伤,攥拳头对他来说都有些困难。他忍着剧痛,继续了比赛。
【七】
春江第五场,败下了阵来。
以春江的实力,本可以取胜的,可是春江的手连握好拍子都难。
裁判宣布对手获胜的那一刻,春江又流下了眼泪,他扔掉球拍,径直跑出了赛场。
春江的教练担心地追去,可一出门就不见了春江的身影。
春江在路上跑得飞快,他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他无处可去,他只剩下那栋破房子了。
他跑去了湖边,一下把门撞开了。
屋子的小白被吓得躲到一边。
春江模模糊糊地看着小白的身影,心里难过极了。他不想再打乒乓球了。
他恨死了自己,恨死了那辆自行车,恨死了那两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等我比完赛!
为什么,为什么要从我的手上压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对我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毁掉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春江干脆坐在地上,倚着破木门,不停地抹眼泪。
明明,我可以一路胜利的。
明明,我有希望夺冠的。
明明,我有希望进入省队的。
明明,我可以飞起来的。
春江哭得累了,倚着门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他觉得脸上真软,像触到了一朵白云,朦朦胧胧的,他觉得真好闻,像风的味道,像天空的味道。
他睁开眼,看到小白站在他的身边。
他看到小白的翅膀,那被他剪得所剩无几的飞羽。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坏,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春江把小白抱在怀里,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八】
春江并没有放弃乒乓球。
春江养伤的时候,还是会不听医生和教练的叮嘱,偷偷用左手练习,而春江的父母,并没有再反对春江打乒乓,他们说:“喜欢就打,别的不重要,春江。”
小白依旧住在那栋破房子里,那个春江的秘密花园。
它的翅膀重新长了出来,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不慌不急地,仿佛蓄积着无穷的力量。
几个月后的一天,春江抱着小白来到了湖边。
他把小白放进水里,说:“小白,飞吧,飞向属于你的天空。”
小白的脖子勾动了一下,不知是否在应允,随后看向远方,撑起那一对巨大的翅膀,挥动起来。
它的双脚随着翅膀的扇动,有节奏地踩在湖面上,发出清脆美妙的声音。
它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湖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它像一枚白色的箭矢,在一阵风中,“咻”地一声腾空而起。
水痕的那头,春江正挥舞着双臂。
阳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像镀了一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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