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坚持着,一直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回报。春江是幸运的,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打得越来越好,朋友间再无对手,班里再无对手,学校再无对手,市里的运动场也再无对手。
虽然春江的父母还是有些反对,但是春江自己看到自己的战绩越来越好,心里渐渐有些豁然开朗了。
可是有时候,他还是觉得难过和寂寞,他还会觉得烦躁和不安,他不知道怎么了,他能看到前方的路,可他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每一天,练习之后,春江便带着食物来到破房子,检查小白的伤口,和小白待一阵,然后再回家,吃完饭做作业,凌晨睡觉,早起接着上一天的课。
小白的伤口恢复得很慢,除了伤在脆弱而重要的脚踝外,还因为天气渐热伤口反反复复地发炎。
可是不打紧,春江总能把这些意外情况处理好。
为了让小白更快地恢复,春江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买来更有营养的食物,有时候还去湖里捉些小鱼小虾。
就这样,在春江每日的学习和练习中,小白的伤渐渐好了。
春江想,是时候放走小白了。
这一天,他看着屋子里扇动翅膀跃跃欲试的小白,心里却感到非常非常的难过。
这段时间里,小白陪着他,他经常跟小白说话,他知道这毫无意义,但是他还是说,学校里的事,球场上的事,家里的事,各种事,他都说,他觉得说出来好过了很多,他觉得说出来开心了很多。他很喜欢跟小白说话,有小白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孤独了。
他有些不舍。
【四】
第二天是周六,春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球场,而是来到了湖边。
他打开了破房子的木门,站在外面迎接小白。
这段时间,小白已经彻底信任了春江,它不再害怕不再警惕,也不会再躲着春江,每次春江来找它,它都会迎过来,晃着脖子,耸动着翅膀,像走向一个老友。
确实算是老友,不是吗?
春江说:“小白,你走吧。”
春江说:“你是一朵云,你是一阵风,你属于天空,你将会在天空自由飞翔。所以,你飞吧,飞向天空。”
春江说:“你飞吧。”
小白朝春江走来,它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扭动着屁股,它看了看春江,然后看向了春江身后那璀璨的碧波。像是应着春江的话一般,小白挥了挥翅膀。
它开始跑起来,跑向湖面,它一下跑进了水里。
它挺起胸腹,在水里挥动着巨大的白色翅膀,激得水花四溅。
春江被水花反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好难过啊,他好不安啊。
小白高扬着脖子,翅膀猛地一扇,便在湖面上加速起来,它的双脚有节奏地拍打着水面,发出清脆而沉重的声音。
春江看着小白越跑越远,春江看着小白的身子渐渐要脱离水面,不知为何又下不了让它离开的决心了,他发疯一般冲进水里,发疯一般奔向小白。
他在小白挥动翅膀离开水面的一瞬间,高高跃起抓住了它。他抱着它一块摔进了水里。
湖水呛了春江一肺。
【五】
春江决定先不放小白离开。
他把小白重新关到了破房子里。
他说:“小白,再等等,再等等,再过一段时间。”
小白站在屋子中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春江,而是仰头看着屋顶的漏洞,它站在那束狭长而璀璨的黄光中,浑身的羽毛像镀了一层金。
再过一段时间,春江要参加一个比赛。
如果比赛能夺冠,就有被选入乒乓球省队的机会。
春江做梦都想进入省队,做梦都想着比赛。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身在无数个漩涡中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身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而前方的那抹光亮映照着他的脸庞,从未如此接近过。
他仿佛能看到命运了,看到自己所努力争取的命运,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春江从未有过得紧张、不安和焦虑。
春江从未有过得想找到一些安慰。
春江只有他的秘密花园,春江只有小白了。
他不会让小白离开的。
小白不再信任春江,小白离得春江远远的。
小白无时无刻想要逃出去,小白无时无刻想要飞。
有几次,小白趁春江开门的空档,突然钻出去,差点就要成功飞走了,可惜还是被春江捉住了。
更有一次,小白攀着屋角堆砌的砖头和木头,差点就从屋顶的漏洞逃走了。那一次,如果不是春江凑巧过来,小白就真的飞走了。当时,春江看着警惕地躲在墙角的小白,转身跑回了家。
他竟然拿来了一把剪刀。
为了防止小白飞走,他把小白的飞羽剪去了一截。
小白再也飞不起来了。
小白再也不能离开了。
春江放心了下来。
他可以随意地开关门,甚至任由小白跑到外面跑到湖边去飞,他一点都不担心小白飞走了。
本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放松的,可留下小白并没有改变什么,他还是会在课后和练习后感到窒息。他想找小白说说话,可是小白总离得远远的。
春江说:“我会放你走的,再过一段时间好吗?”
小白看了看春江,并没有走过去。
【六】
比赛终于到了。
前一天的练习结束后,教练说:“春江,好好发挥,以你的能力,很有希望夺冠。”
春江说:“我一定会夺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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