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熊说：“塔尼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条条大路通罗马，开饭店也有做成功的。”
塔尼亚一把揪住毛熊的耳朵说：“你是不是看我赚点儿钱你就难受，啊？”毛熊说：“你赚钱是好事呀，我难受什么。西雅图谁不知道你是最漂亮、最成功的房地产经纪人。”
“我漂亮只是一方面，漂亮不一定成功。那些老外经纪人表面上尽职尽责，暗里净给你使绊子，哪有像我这样处处为客户着想的？”塔尼亚扭过头对我说：“看见没，学理工科的就这样，一点儿都不浪漫。”
塔尼亚说，她刚嫁到西雅图那阵儿，为了给毛熊减轻负担，去给朱医生做助理，每天又是整理病历又是接电话，还要跟病人约时间、打扫卫生。一天，她临上班前告诉毛熊：“晚上可能要加班，你做晚饭吧。”
毛熊说：“没问题。可是我不会做呀。”
塔尼亚把菜谱写在一张纸上：冰箱里有三个茄子。拿出来，洗洗，切成一厘米厚的片儿。锅烧热了，先放三匙油，再放葱丝、姜丝、蒜片、黑胡椒粒儿炒香，再放五十克肉片，炒熟后放茄子片，加一小勺水，炒软了盖盖子中火焖五分钟，等茄子软了，加两克盐和一小勺酱油出锅，上面再撒点儿香菜末和蒜片。
晚上下大雨，塔尼亚回家又冷又饿，一心想回家马上吃顿热乎饭。一推门，人家毛熊捧着一碗油炸花生米，乐呵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你怎么没做饭？”
毛熊慢吞吞地说：“嗯……饭焖好了。可你的菜谱写错了。”
塔尼亚赶忙拿起菜谱看了一遍：“哪儿写错了？”
“你说冰箱里有三个茄子，我只发现两个。”
塔尼亚气得直跺脚：“两个你就不做了？”
“不是我不做。菜谱上的用料都是按三个茄子算的，两个茄子放多少盐多少肉多少油，那肯定不一样了呀。”
“他是不是变成行尸走肉了？”塔尼亚对我说，“要变就变得彻底点儿，偏偏还留着人的劣根。一看我赚钱比他多了，把世界形势研究了个遍，非要找出我赚钱的客观原因，什么次贷危机、中东冲突、习主席反腐、气候变暖和西雅图的独特地理位置，连微软、波音、星巴克招人都算上去了，就是想证明跟我个人努力啥关系都没有。乔，我跟你说，这些年我做生意做出经验来了，和做人的原则一样，就一条，千万不能急功近利，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与人为善，决不能瞧不起任何人。为什么？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你还别以为这事简单，很多人就是做不到。”
“乔，我也给你讲个塔尼亚的故事。”毛熊被揭了短，也不生气，呵呵笑了几声，说：“她刚做地产经纪的那阵儿，我俩去参加一个朋友的派对，两个老外听说买房子能拿回扣，就过去找塔尼亚聊天，两人互相搂着，很恩爱。男的是法国移民，教钢琴的，戴副黑边眼镜，打扮得跟《哈利·波特》里的男主角一模一样。女的是保加利亚的，长得跟秀兰·邓波儿一模一样。不知道为啥就聊起爱情了，塔尼亚说，我看你们感情这么好，真是羡慕。有人说爱情最长可以维持七年，你俩在一起多久了？男的说，七年？我们已经在一起二十七年了。塔尼亚说，啊？那么久？那你们有kids吗？塔尼亚的英文你是知道的，听起来像kiss。两人互相看了看说，有啊，当然。有。塔尼亚问，多少个？两人一听，哪有刚认识就追问这事儿的呀，嘴张得老大，不知道怎么回答。塔尼亚问，一个？两个？男的说，我们在一起二十七年了，怎么可能只有两个，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个了吧。塔尼亚傻了，啥？那么多？太神奇了！女的一下反应过来了，啵啵啵亲了老公几下，说，老公，她说的是kids，不是kiss！男的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噢，是这样的，我们在第一个kiss之后，有了两个kids。”
塔尼亚说：“怎么了，人家听懂没？”
“听懂是听懂了……”
“听懂了就行！语言就是交流用的，你跟它较什么真儿。”塔尼亚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因为英文不好耽误过赚钱。”
果果和茵茵的小学校园建在山顶上，拐了几个小弯就到了。四周是高高的原始森林，一路上都能听到鸟叫，空气里都是树皮的味道，山下华盛顿湖的风景都被树木给遮住了。我抬头看了看，教学楼大门是方形的，顶上有小尖顶。赭黄色和灰白色相间的瓷砖，绿色的窗框，线条简洁又庄严。不知道从哪儿射来一道夕阳，正印在塔尼亚脑门上，红彤彤一个大圆点，真的像开天目了一样。
塔尼亚问：“乔，你看这个学校像什么？”
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不知道，哪儿都这样。你说像什么？
“哈哈，我第一眼看到这个楼，就感觉像以前中国的和尚道士住的寺庙。你记得动画片里二郎神追孙悟空，孙悟空把自己变成一座庙，尾巴变成旗杆吗？其实外形不是很像，可不知道哪儿就那么像，反正里面肯定有东西，只不过不用进去拜了。有个朋友非得说这是什么包豪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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