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尔鳗妈，那人家赢了就不玩了怎么办？
她妈说：“啥？”
人家赢了一把大的就不玩了，怎么办？
“噢，想跑？一般来说是这样的，牌桌上你怎么赢都可以，想走得输家同意。”说到这儿，她妈变脸了，瞥了一眼她爸：“‘文革’的时候，她爸跟几个人搞了种土炸弹，滴流瓶子做的，想趁黑把另一伙儿人的司令部给炸了。药配好了谁也不敢安，正好我去了，他们几个人就撺掇我去安。我傻乎乎地去安，轰地一声就炸了，胳膊和手全烧了，还有半边脸，现在有个耳朵还是装的假耳膜。伤好了我就去找他，不行，我变成这样，你有主要责任，你得管我。前几天还偷偷在楼顶菜园子里种梨树，我给拔了，离什么离。”
尔鳗的高中同学聚会定在初三，听说她有了新男友，都想见见。我们吃的是重庆老灶火锅，红彤彤的牛油汤底，黑毛肚、黄喉、鸭肠、鸡血旺摆了一大桌子。一个女同学从家里拿来了茅台内供，用软白纸做的外包装。他们不停地互相敬酒，说起有趣的往事，不大一会儿有几个就喝多了。一个挺漂亮的女同学戴着塑料手指，敬酒的时候特别明显，三根指头翘得老高，据说跟前任老公吵架后拿菜刀剁了一根。老班长精瘦精瘦，腿还短，精神头倒是够用，在餐桌上一直唱主角。他大学是学音乐的，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整天搞对象，今天爱上一个，死去活来一阵，明天又爱上一个，又死去活来一阵。他爸一看，这年纪轻轻天天搞对象也不是个事，就给他安排到铁路公安局抓毒贩。同学们都开玩笑，说你这体格还抓毒贩，别哪天给毒贩抓了。
“一晃四十几咯。官没当上，钱没赚到，青春就剩了个尾巴。”
他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谁说了啥事，大家哄堂大笑，好几个笑出了眼泪。我问尔鳗怎么回事，她不告诉我。我就趁她不注意问了她一个闺蜜。她闺蜜说：“其实也没什么，前几天听说你们要来重庆，班长本来想问尔鳗的男友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不小心说成了是男人还是女人。”
班长听见了，敬了我一杯酒，说：“这样也好，证明你老婆不是普通人。” 然后朝我挤了一下眼。
我们又去歌厅唱歌。
有个叫简的，有只耳朵只剩下一半。他有点儿喝多了，跑过来好几次，给我递烟敬酒，说他是重庆大学艺术学院的老师，跟朋友喝酒聊德国艺术家博伊斯，朋友听不懂，还说他装逼，他抄起酒瓶把那个人脑袋给砸了。那人一脸血，说你等着，捂着脑袋回去搬救兵，搬来的救兵居然是他老婆。结果他轻敌了，那女的比男人还凶悍，简和她厮打一阵儿脑袋挨了三瓶子，回家一照镜子耳朵没了。现在见人啥也不说了，就是喝。他儿子十三岁就长到一米八，帅，被本山传媒的九妹看中，选到沈阳音乐学院学芭蕾，可惜不到一年患上了心肌炎，辍学了。当年他为了儿子上学的事儿，去过深圳、沈阳、大连、锦州。
“本山传媒在重庆只选了两个，就有我儿子一个。”他说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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