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路不理会自己，自顾自地离开，林婉儿连忙追了上去。她这么一跑，被灼伤因而无法自行弥合修复的伤口再度裂开，又泂泂流出血来。
“阿路你不要生气嘛！”
混不管自己满身疮痍，脸上又是一团团被烧焦的黑灰，身上又是一道道散发着焦糊臭味的血痕。追上沈路、揪着沈路衣袖的林婉儿都快哭出来了。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路忽然停步：“那你说说你哪儿错了？”
林婉儿一噎。她哪儿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和露儿明显是为人操纵，她那般肆意地使用三焱离火剑，那就跟胡乱挥舞双刃剑一般。林婉儿有自信不会为和露儿所杀，她只怕和露儿伤了自己。对她来说，与和露儿对阵三天三夜就是为了解救□□纵的和露儿，她如此做，何错之有？
“看来你是在骗我。”
沈路冷眼扫过林婉儿，旋即挥袖就走。
以往沈路都是世界上最纵然林婉儿的那个人，林婉儿哪儿能猜到他会说翻脸就翻脸？当下整个人都傻了，以为沈路真会弃她而去，站在原地就跟个傻子一般只会流泪。
还是夏雨菲过来提醒林婉儿说：“沈前辈要真想弃你而去，一息之间就能离开鸣山。他却用双脚走下鸣山，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嘴巴上强硬，实际上身体很诚实地在等林婉儿追过去呗。
说罢夏雨菲又递给林婉儿一瓶续断生肌膏，道：“让沈前辈为你好好擦擦吧。……你想换作是你眼睁睁地旁观沈前辈与人不眠不休地鏖战三日三夜，浑身是伤却不自知，你是如何心情？”
林婉儿的泪还流个不停，脸上的悲戚却已经完全褪.去。她吸着鼻子看向夏雨菲，夏雨菲笑着对她点点头。
沈路能气什么？不就是气林婉儿顾着朋友就不顾自己？在他眼中，林婉儿把自己的重要性看得太低，那就是一种大错特错！
林婉儿总算是懂了。
她谢过夏雨菲，追着沈路就去了。夏雨菲虽看不见林婉儿如何对着气呼呼的沈路又哄又劝，但她不难想象那个对谁都像是隔着一层的沈前辈会在自己可爱的小徒弟……哦不，根据沈前辈自己的说法是“童养媳”的面前败下阵来。
含着笑以手微微掩唇，夏雨菲望着林婉儿远去的身影眼中有满满的暖光。等她再转回头去看还昏迷着的和露儿，她眼中的暖光逐渐变冷变锐，令人不寒而栗。
——她非揪出把和露儿弄成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不可。
“阿路……！阿路！”
林婉儿一路追到了半山腰才追到沈路。她第一次毫不迟疑地从沈路身后抱住沈路的腰，也不去记挂周围有没有人，会不会有人看见她与沈路这样亲昵。
她只是听着自己胸膛里那几乎要撞裂自己胸口的鼓噪声，用力仰起头来对着沈路僵硬的背脊道：“阿路我错了！我错在不够珍惜自己！错在把自己置于危难中而不自觉！”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尽量不会了！”
林婉儿不想骗人，尤其不想骗沈路。她知道她永远没法置他人的痛苦于度外，只围绕着沈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今后她势必还会有出生入死的时候。所以她不会对沈路承诺说，自己今后不会再以身犯险。
但要是阿路并不同意她再出去抛头露面、与人厮杀……
林婉儿的心尖颤了一颤，她不敢去想下面的事情，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了。
阿路对她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人。说是她最珍惜、最重视的人也不为过。可若是阿路逼着她，要她在天下不平之事、天下弱小之人与他之间选择，她必定会离开阿路。
诚然，两个人在一起，你心照我心，摒弃外界的一切声音就能生活得平安喜乐。可这种平安喜乐不过就是装聋作哑的自欺欺人。
是，人力有限，任何一个人……不，哪怕是神也不可能救到每一个需要被救的人。但若是对着痛苦的人视而不见，听着他人悲伤的哀嚎却假作不闻，这不就是默认为恶之人可以继续为恶？
那这和做为恶之人的帮凶又有什么区别？
人可以不事事为善，却不应时时作恶。林婉儿自己差点儿就葬身虫腹之中，她比谁都了解那种无处寻求帮助的无力、悲伤、愤怒以及绝望。
“尽量……？”
沈路的声音像是有些发抖，他转过来时脸色更是铁青。
林婉儿心中一凉，惨白着脸就抿住了唇。
她好怕自己会哭出声来。她好怕沈路会说：“你怎么能说只是‘尽量’！？”
她好怕沈路要与她分开。
“——既然你已经把这‘尽量’二字说出口，那就必须尽心尽力地做到这‘尽量’！”
沈路的眼睛有些发红。他双手握着林婉儿看起来纤细又单薄的肩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你得把我算进你的‘尽量’里，只有把我算进去了，你才算是‘尽量’了！”
林婉儿一时间有些没听懂沈路的意思，她讷讷的。
见状沈路几乎是用吼的：“就算是要利用我，你也要尽可能地活下来！你前头拼杀没关系，但你得带上我！我——”
爱一个人可真卑微。
就是想为她死也得求着她拼死的时候不要把自己排除在外。
沈路望着林婉儿沾着晶莹的睫毛在自己眼前扑颤扑颤，又觉得卑微不卑微什么的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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