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都察院本不该王平章守值的，但他忽然想起来参江知同的折子并不是那么完美，所以就主动请缨来赶工了。
三司会审的日子定在了不久后，如今都察院里的新贵们还在加班加点的罗织江知同的罪名与证据。前半夜司礼监王提督来了一趟，被打断的思路一时半会儿续不上，王平章便打算出来换换脑子，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爬在墙头上的袁润与张怀雅。
这深更半夜的……
王平章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要借着江知同一事打击世家的气焰，而世家也紧咬着不放要寻新贵的错漏。
张家就是新贵，张怀雅跟着太子大半夜爬都察院墙头，这事儿要是被旁人看到，免不了一番口诛笔伐。这也就是为什么向来最难说话的左都御史、出自世家李家的李彧，今日格外痛快的答应了他来都察院加班的请求。
嗯……王家亦是新贵，若是包庇他二人不当，便可被世家的人揪出来当个靶子，然后他们就有了余手来暗中操作江知同一事。
比如说一墙之隔的简行之。
他未必不知道今夜太子会来一出夜访。
只是袁润还想不到这么多，看着面前陡然出现的副都御使，他一口气梗在了嗓子里，差点没顺过来。
以为袁润要喊的王平章连忙捂住袁润的嘴，压低声音道，“不要出声，他听得见。”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简行之。
“确定听我的话你就眨眨眼。”王平章又试探着说了一句。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他也是有自己的能力的。
谨慎小心、审时度势、借风点火……就好比眼下这个情形，倘若在无法确定的时候放开了袁润，袁润再发出些令人遐想的声音，那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完了。
毕竟谋害太子这罪名，很少有人能洗白。
袁润在这一瞬间也想明白了一件事：看王平章的态度，似乎他与简行之不大对付。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与简行之虽不算敌人，但并不可能站在同一条线上，起码此刻可以勉强说是对立的。那么，他就可以利用这个简行之的敌人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添砖加瓦，摆脱烂尾书中末代太子的悲情人生便指日可待。
联盟就此达成。
于是他盯着王平章狠狠地眨了眨眼，又怕王平章看不清，眨眼的同时跟着大幅度点头。
王平章松了一口气。
他先下了梯子，又把袁润与张怀雅两人接下来。
终于被注意到了的张怀雅朝着王平章一揖，缩着脖子问安，“王伯父。”
“有什么话屋里说去吧。”
王平章撤走梯子，又把踩实了的草踢得蓬松了些，像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一边揽着一个往回走。
“你们一路就这么过来了？没碰见巡查的人？”
王平章倒了两杯热水，推到两个冷的瑟瑟发抖的小鸡崽面前。
袁润先喝了一口，“没有啊，大概晚上太冷了，巡查的人都偷懒不肯出来。”总算缓过来了，他又道，“武敬门留了一道偏门给急奏出入，我混在一堆侍卫里头出来的，都没人发现我。”
武敬门位于光地坊外，是从近臣宅邸通往皇城的唯一一条路，守卫不严是实话。太子还知道绕出宫城再进皇城，不走拱辰门这条大路，也不至于蠢到传言那般无可救药了。
王平章看着太子殿下，他虽穿着内侍的衣裳，并不合身，却也挡不住那种金贵的气质。而且容貌没有丝毫变动，稍有光亮处便看得出他是个养的极白嫩娇贵的富家子弟。
别说那些见惯了他的人，就连他这个没见过太子的，也只在一刹那里就猜出了他是太子殿下。
王平章一声长叹，“殿下想想，是当真无人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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